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fatbibis 發表於 2021-3-16 09:01 PM

煓梓 - 撲向愛火【單】

【小說封面】



【內容簡介】

兩年半前發生的那場大火,孔禮明僥倖死裡逃生,
他一直在尋找救他性命的年輕消防員,卻怎麼也找不著。
黑煙不只遮蓋了彼此的臉孔,也讓他錯認性別,直到──
巴檻濃最討厭英冠飯店,因為那裡有她最悲傷的回憶。
她發誓絕不再踏進一步,結果上頭卻選定在那裡拍年曆?!
這下可好,她不但破壞誓言,還被迫與飯店高層進行交涉。
這高層還非常難纏,一會兒要她幫忙員工教育訓練,
一會兒要她協助檢查飯店消防設備,簡直就是物盡其用。
她怕自己消防辣妹沒當成,就先被他氣死。
或者,她有另一個選擇──撲向他所燃起的熊熊愛火……

【出版日期】 2012年02月16日

【出版社名稱】 狗屋

【書系及編號】 花蝶1508

*1.本文內容皆從網上蒐集轉載,本人不承擔任何技術及版權問題。
*2.任何商業利益上行為與本人無關。版權為原作者所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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fatbibis 發表於 2021-3-16 09:02 PM


第一章

  水晶燈的珠簾以高低不同的層次向下垂,透明的水晶燈包裹著黃色的燈泡像花朵一樣盛開,透露出優雅夢幻的光澤。

  這是一間非常高檔的法國餐廳,採預約制,非會員無法進入。

  孔禮明是這間餐廳的常客,一個月總要光顧個幾次。除了偶爾和朋友一起用餐以外,大部分的時間還是用來招待客戶。

  今天也不例外,不,應該說今天更特別,因為他今天接待的不只是客戶,亦是好友的父親,來自英國的約翰.包森爵士,是他在英國留學期間的同學——丹尼爾.包森的父親。丹尼爾.包森是孔禮明除了樊謁倫、左馳宇、車廷佑以外,跟他交情最好的朋友,孔禮明招待約翰.包森自是不遺餘力。

  「很遺憾丹尼爾這次不能和約翰伯父同行,他一直希望能來台灣看看。」孔禮明有禮地跟約翰.包森寒暄,對他來說,他不只是好友的父親,更是公司重要的供應商,一刻也怠慢不得。

  「他差點就把自己裝在行李箱跟著來了。」約翰.包森幽默回道。」如果不是蘇格蘭分公司有一些事需要他親自處理,也輪不到我這個老頭子上場,你們也可以乘機相聚,好好聊一聊。」

  「我想和丹尼爾聊天多得是方法,我倒是很感謝丹尼爾沒把自己裝進皮箱,讓我有親自接待約翰伯父的機會。」這雖是客套話,卻發自孔禮明的內心。在英國求學期間,他經常出入包森家,包森夫婦把他當成自己的兒子看待,對孔禮明非常好,讓他感受到家庭溫暖。

  「你還是那麼謹慎有禮。」約翰.包森很了解孔禮明。「雖然這麼做比較不容易出錯,但我還是希望你能更開放些。」人生才會快樂。

  「我會儘量達到您的要求。」即使面對約翰.包森,孔禮明仍擺脫不了生疏客氣,約翰.包森只能嘆氣。

  約翰.包森知道孔禮明的身世複雜,雖然出身豪門,但因血統的關係備受質疑。因為非婚生子的身分,讓他在孔家吃盡苦頭,因此養成凡事小心的個性,就算對再親近的朋友,也很難真正敞開心扉。

  「有關最近的那一批貨,就以你說的價錢為準,我會要丹尼爾重新擬定一份新的合約給你,一個星期後,你就能收到新的合約。」約翰.包森在精神層面上幫不上孔禮明的忙,只能以實際行動挺他,而這也是他最需要的。

  「謝謝您,約翰伯父。」聽見約翰.包森的話以後,孔禮明鬆一口氣。

  這份合約延宕了許久,歷經了好幾位採購經理,甚至連集團執行長都出動了還搞不定,最後萬不得已才交給他,就是想利用他和包森父子的好交情,做成這筆交易。

  「你也知道,如果不是你出面,我絕不會同意簽下這份合約。」約翰.包森也明白孔家打什麼主意,他們既想利用孔禮明,又不想給他任何實權,就怕他一旦掌握權力,會奪走孔家的財產。

  「我很清楚約翰伯父您有多想幫我,也說不出我有多感激您。」孔禮明比誰都清楚孔家有多殘忍無情,不要說他的大媽、同父異母的哥哥,就連他父親都把他當成一粒棋子,對他沒有多少親人之間的感情。

  「你老是被你的家人這麼耍著玩也不是辦法,你有想過自己創業嗎?」約翰.包森之所以願意幫孔禮明,除了他是兒子的好朋友之外,他本身的才幹也是吸引他的原因之一。約翰.包森認為以孔禮明的商業頭腦之靈活,敏銳之嗅覺,就算不仰仗孔家的財力,也能自己闖出一片天,實在不需要留在孔家受氣。

  「不瞞約翰伯父,關於您的提議,我已經在私底下悄悄進行。」孔禮明不是笨蛋,他在孔家是什麼處境他心裡有數,早早就為自己找出路,大學時期就開始進行投資,幾年下來,已經累積一筆可觀的財富,作為他日後創業之用。

  「很好,看來我是白為你操心了。」約翰.包森十分滿意他的答案。「日後有需要用到包森家的地方,儘管開口,就算丹尼爾不幫你,我也會幫你。」

  「我會的,謝謝約翰伯父。」孔禮明真的很感激包森父子,雖然他們遠在英國,對他的關心卻沒少過,只可惜距離太遙遠,否則必定是他最堅強的後盾。

  「約翰伯父,這間餐廳的鵝肝特別鮮美,牛排也煎得特別香,您要不要嘗試看看?」孔禮明充分掌握約翰•.包森的喜惡,他尤其鍾愛法國料理,無論去到哪個國家,第一件事就是找當地知名的法國餐廳品嚐美食。

  「聽你這麼說,我一定得嘗試了。」約翰.包森果然一提到吃,精神就來了,任何事情都抵擋不住美食的力量。

  孔禮明微笑拿起掛在牆邊的話筒,撥內線請服務生來他們的包廂點餐。孔禮明之所以挑選這間餐廳,除了餐點精緻可口以外,最重要的還是看中它的隱密性,包廂式的設計可以區隔一些不必要的雜音,尤其他們所在的這間包廂位於角落,最舒適也最隱密,從任何一個角度看都適合拿來談事情。

  最後由餐廳經理親自為他們點餐。只見餐廳經理用流利的英文為約翰.包森介紹餐廳的招牌菜,中間不時夾雜著法文,一邊和約翰.包森討論主菜的做法,一來一往之間,充分顯現出餐廳的水準。

  約翰.包森對孔禮明挑選的這間餐廳相當滿意,從他用餐時臉上的滿足表情就可以看得出來,他很喜歡這間餐廳的料理,身為主人的孔禮明亦深感榮幸。

  從前菜到湯品,約翰.包森都讚譽有加,到了最重要的主菜,他更是吃得津津有味•不曾放下刀叉。

  孔禮明和約翰.包森一邊閒話家常,一邊享用美味的餐點。

  包廂外的開放區,也是客滿。

  大家都對大廚的手藝讚不絕口。用餐時服務生不時穿梭在各桌之間服務客人用餐,美妙的音樂自喇叭流瀉而出,整體氣氛祥和而美妙。

  「我聽丹尼爾說你除了他以外,在台灣也有不少好朋友。」約翰.包森以為憑孔禮明的個性,很難真正做到交心,結果出乎他的意料之外。

  「只有幾個,他們目前正在泰國度假。」孔禮明想起樊謁倫、車廷佑、左馳宇那三個損友,今天是樊謁倫的生日,想必他們已經玩瘋了,說不定還舉杯向他致意,感謝他沒跟上隊伍破壞他們的玩興。

  「那也是很棒的一件事。」能交到可以交心的朋友。

  「是啊!」孔禮明微微一笑,拿起紅酒幫約翰.包森斟酒。

  「奇怪,外面突然變得這麼吵?」約翰.包森注意到包廂外傳來吵雜的聲音。

  「我去看看怎麼回事。」孔禮明放下紅酒,推開椅子起身。

  餐廳包廂的隔音設備屬專業等級,能夠隔絕大部分聲音,優點是外面的人聽不到裡面的人說什麼,同樣的,包廂內的人也很難聽清楚外面的動靜。

  孔禮明用力打開包廂的門,迎面而來的是白色的濃煙,和不斷晃動的黑影。

  這是?

  他腦中的疑問尚未能成形,一陣刺鼻的煙霧向他撲來,嗆得頻頻咳嗽。

  「咳咳!」濃煙不只讓他的喉嚨乾,甚至無法呼吸。

  「發生了什麼事?」趕到孔禮明身邊的約翰.包森也被滿屋子的濃煙嚇著,並開始咳嗽。

  孔禮明無法回答約翰.包森的問題,因為他也不知道餐廳出了什麼事,一分鐘之前大家還在愉快用餐,下一秒鐘就被濃霧包圍。

  「失火了!」

  「快逃!」

  一團煙霧中,無數晃動的黑影不時傳來尖叫聲,孔禮明這才發現事態嚴重。

  「約翰伯父,餐廳發生火災,我們必須馬上離開。」看來包廂不只隔音好,連通風設備也不錯,這麼大的煙霧竟然全都排掉,要等到外面已經開始騷動,他們才發現苗頭不對。

  「什麼?!」約翰.包森聞言大吃一驚,第一時間想衝出去,被孔禮明攔下來。

  「等一下,約翰伯父。」不能輕舉妄動。

  「你在做什麼?」約翰.包森看著孔禮明走回包廂,拿起餐巾,把水杯內的水倒在餐巾上,然後走回他身邊,將沾濕的餐巾交給他。

  「約翰伯父,請用這條餐巾捂住你的鼻子及嘴巴,避免吸入太多濃煙。」孔禮明吩咐約翰.包森。

  「你呢?」約翰.包森擔心地看著孔禮明,因為他把水喝光了,只剩下少數的清水,都用在給他的餐巾上,他自己沒有任何防護。

  「我沒關係。」孔禮明搖搖頭,自認為挺得過去,殊不知情況比他想像中來得嚴峻許多。

  約翰.包森拿著濕餐巾遮住口鼻,孔禮明則是脫下西裝外套遮掩,效果雖然沒有濕餐巾來得好,但聊勝於無。

  「樓梯在哪裡?」

  「到處都是濃煙,根本看不到樓梯在哪個方向!」

  每個人都在找樓梯,孔禮明也是。濃煙不只讓他失去方向感,也讓他眼淚直流,有好幾次,他都被煙燻得睜不開眼睛,得先把淚水眨掉才有辦法前進。

  「咳咳!」更糟的是濃煙不斷竄進他的口鼻,直侵入肺部。

  「禮明,你還好嗎?」約翰.包森因為有濕餐巾保護,沒吸進那麼多濃煙,但再不趕快脫離火場,恐怕也撐不了多久。

  「還好。」孔禮明用西裝把面前的濃煙揮散,趁隙看見樓梯的方向。

  「約翰伯父,我找到樓梯了,我們快走!」孔禮明緊緊抓住約翰.包森的手臂,將他一步一步小心帶下樓梯。

  他們一走下樓梯,馬上面對更大的難題。

  一樓已經變成一片火海,溫度高得嚇人,煙霧濃密到伸手不見五指。

  「救命啊!」

  蹬蹬蹬蹬蹬!

  求救的呼叫聲和腳步聲在他們四周響起,餐廳內的隔板開始崩裂倒塌,他們再不趕快逃出餐廳,怕是會葬身火場。

  嗚咿嗚咿~~

  一團混亂中,孔禮明彷彿聽見消防車的聲音。

  「咳咳!咳咳!」約翰•.森手上的餐巾因為高溫已經失去作用,孔禮明的情況更糟,他在沒有任何防護下吸入大量一氧化碳,這會兒已經快支撐不住。

  「裡面還有人嗎?」

  「好像都已經逃出來了!」

  他依稀聽見消防人員的對話,但他無法確定自己有沒有聽錯,因為他的頭變得很重,不太能思考。

  「禮明!」約翰.包森看得出孔禮明的情形不對勁,他的眼神過於呆滯,行動也過於緩慢。

  ……不行!

  孔禮明搖搖頭,命令自己清醒,無論如何都得救約翰.包森出去,他不但是公司重要的客人,同時也是他好朋友的父親,就算得犧牲自己的性命,他也要讓約翰.包森脫離火場。

  一團烈焰之中,孔禮明看到遠處晃動的黑影中透出一絲光亮,瞬間明白那是出口。

  孔禮明於是緊緊抓住約翰.包森,一口氣帶他往前衝……

  好大的火勢!

  面對已然成為一片火海的餐廳,巴檻濃呆呆站在馬路上仰望這駭人的景象,差點忘了自己的任務。

  「巴檻濃,妳在發什麼呆?趕快去接水!」分隊長從消防車丟下一條消防水帶,一邊大吼,她才清醒過來。

  「是,隊長!」她習慣性地摸摸馬尾,才發現她早已把頭髮剪得跟男孩子一樣短,她想消除緊張得另想辦法。

  「記住妳只是後備人員,負責支援工作,千萬不能逞強衝進去救人,知道嗎?」分隊長怕巴檻濃只顧著當英雄,忘了自己真正的工作,最後可能人沒救到,自己反倒犧牲。

  「是,隊長!」儘管巴檻濃確實很想當女英雄,但她也知道自己只是菜鳥,最好安分守己,上頭說什麼她就做什麼,不要有多餘的動作。

  分隊長不放心地看她一眼,跳下消防車,往火場奔去。

  今天是巴檻濃第一天正式到消防隊上班,連消防隊有哪些同事都還沒認識,就碰到本月最大一場火災,本來分隊長是考慮讓她在局裡留守,但是因為這把火燒得太猛烈,怕人手不夠,所以她才有機會跟著隊友出動。

  她遵從分隊長的指示做後援工作,只見她快速拉開消防水帶,利於從消防車取水。

  「巴檻濃,消防車的水不夠用,去想辦法借水!」分隊長見火場火勢猛烈,當下判斷得現場取水,否則滅不了火。

  「是,隊長!」巴檻濃像隻九官鳥不斷重複相同的話,在這每一秒都要把握的戰場,沒有時間抱怨。

  既已接獲任務,巴檻濃唯一能做的只有使命必達。她到隔壁跟大樓管理員說明她要調用大樓水源滅火,大樓管理員馬上帶她去屋頂水塔取水。

  她利用對講機與分隊長通話,幸虧這棟樓只有七樓,送水方面不算太困難,她費了一番手腳接消防水帶,最後終於順利送水。

  分隊長擔心她力氣不夠,要她離開水塔,換另一名男性消防員上去取代她的位置。巴檻濃雖然很想抗議,但她是菜鳥,本來就沒有什麼立場說話,只能服從命令。

  她再次回到餐廳外的馬路,憂心忡忡地看著火場,所有消防同仁都已經盡力在滅火,但由於餐廳內部裝潢都是易燃物,想馬上撲滅並不容易。

  「太恐怖了。」

  「嗚……」

  還好餐廳內大部分的人都逃出來,受傷的人員也都送往醫院,算是不幸中的大幸。

  就在巴檻濃慶幸沒有生命的損失之際,餐廳的門口突然出現兩道黑影。

  咦,餐廳裡面還有人?

  她本來以為那兩個人會自行脫困,沒想到只看見一個人衝出來,另一道影子倏然消失。

  衝出來的人情況也沒好多少,他一離開火場馬上倒下,巴檻濃連忙衝上去。

  「Sir,are you alright?」對方的臉已被煙燻黑,巴檻濃是由對方的髮色和體型,判定他是歐美人士。

  對方似乎想說什麼,但只是看她一眼後隨即昏過去,巴檻濃急忙招來救護人員將他抬上救護車。

  「他就拜託你們了!」巴檻濃看著救護車的門關上,然後向後轉直接跑進火場。

  雖然分隊長警告過她不可輕舉妄動,但若因為她的遲疑而害人送命,她會一輩子良心不安。

  她猜想剛剛那道突然消逝的黑影,應該是那個外國人的朋友,很可能是用盡自己全身的力氣將那個外國人推出來,自己卻因為體力不支倒在火場,她必須將他救出來。

  巴檻濃的判斷是對的,孔禮明確實沒逃出火場,不過他不是因為體力不支,而是吸入太多一氧化碳失去意識。

  她當下第一個反應是衝過去,蹲下來想辦法弄醒孔禮明。

  「先生,醒醒!」她毫不客氣地拍他的臉頰,孔禮明第一時間並未清醒,她只好再接再厲。

  啪啪啪啪!

  「你快醒過來!」拜託,她已經違背命令,別害她真的葬身火場,她會恨他一輩子。

  女……女孩子?

  來自耳邊的急切呼喚,將孔禮明自死亡邊緣拉回來。

  他勉強睜開眼睛,映入眼簾的是一張被黑煙燻黑的臉孔,頂著一頭短到不能再短的亂髮,和一雙明亮的大眼睛。

  ……原來是一個年輕小夥子,他搞錯了。

  眼看著孔禮明又要閉上眼睛,巴檻濃連忙問:「你能站起來嗎?」

  孔禮明點點頭,在巴檻濃的幫助下搖搖晃晃起身。

  巴檻濃看他連站都站不穩,這時候如果勉強他走路,八成來不及逃命,只得將他揹在背上,迅速離開火場。

  在她指著孔禮明逃命的時候,背後不斷傳出有木材崩裂倒塌的聲音,情況非常危急。

  她一口氣跑出火場,孔禮明已然昏厥,根本不知道他是怎麼脫離火場的。巴檻濃怕她抗命私自跑進火場的事被發現,將他救出來放在人行道,確認他還有呼吸後便悄悄離開他身邊,躲到旁邊看後續的動靜。

  「這裡還有一個傷患,快送去醫院!」有位消防同仁發現孔禮明躺在地上,連忙招來醫護人員進行急救。

  巴檻濃親眼確認孔禮明被抬上救護車以後鬆一口氣,這時對講機傳出分隊長的聲音。

  「巴檻濃,火勢太大了,妳先回局裡請求支援,要局長向別的分隊再多調幾輛消防車過來!」分隊長因為火勢難以控制,口氣自然也不太好,嚇得巴檻濃趕快立正站好。

  「是,隊長!」她從頭到尾只會講一句話,也只敢說這一句。

  誰叫她是菜鳥,還偷偷違抗上級的命令。

  不過,她第一天上任就救了一條人命,雖然抗命是不可取的行為,她還是很快樂……糟糕,她的臉!

  巴檻濃這才想起她的臉黑抹抹的一片,不趕快洗乾淨,一定會被分隊長看出她進過火場,到時候吃不完兜著走。

  不過,她救的那個男人,臉比她更黑,整張臉被煙燻得跟黑人似的,根本看不清五官。

  想起孔禮明那雙映著火光的眼睛,不知道怎麼搞地,她總覺得裡頭蘊含太多的悲傷,好像很需要人安慰。

  ……別傻了,那可是台北市數一數二昂貴的餐廳,吃得起一頓幾萬元大餐的人,能悲傷到哪裡去?

  搖搖頭,將這荒謬的想法拋掉,巴檻濃調侃自己才應該哭,今天是她的生日,她的雙胞胎姊姊帶著一群好友去泰國狂歡,而她卻在火場出生入死。

  算了,這也算是另類的慶生方式,遠比聚餐喝酒刺激多了,想想她也不吃虧。

  ※※※※

  媽咪,妳為什麼總是哭?

  孔禮明睜大著一雙琥珀色的眼睛,好奇地問他母親,他母親有著和他一樣顏色的眼睛,淡透如玻璃珠,非常漂亮。

  所以禮明你要堅強起來,不能像媽咪一樣脆弱。

  他母親把希望都放在他身上,但他懷疑自己是否能夠做到。

  不要,媽咪妳要去哪裡?不要丟下我。

  他好怕母親離開他,好怕好怕。

  禮明,答應媽咪,一定要堅強。

  不要,媽咪!妳要去哪裡?快回來啊!

  禮明,你一定要堅強,才能活下去……

  媽咪!

  幼年時期的呼喊,在孔禮明的耳邊有如鬧鐘刺入他的耳膜,讓他驚醒。

  ……夢?

  孔禮明睜開眼睛,映入眼簾的果然是辦公室的天花板,而不是他最害怕的場景,那是他心中的痛,到現在仍不時拿刀刺他的心臟。

  孔禮明突然覺得不能呼吸,於是從皮椅上站起來,走到窗邊凝視腳底下的街景。

  他不知道自己為何又作惡夢,也許是報紙上那則新聞刺激了他,間接勾起他不願想起的回憶。

  兩年半以前發生大火的席斯餐廳,如今改為三層樓的精品店重新出發,開幕當天,許多貴婦名流不畏寒風蒞臨開幕酒會,現場衣香鬢影,極為熱鬧……

  這只是一般的新聞花絮,放在地方版的一塊小角落,如果不是助理不小心把報紙掉落在地上剛好翻到那一頁,他也不會看到。

  他長長吐一口氣,彷彿這麼做就能把內心的恐懼排掉,他雖然不願意承認,但兩年半以前那場突如其來的大火,確實在他心裡留下陰影。

  兩年半前,他不幸碰上席斯餐廳那場火災,同行的還有好友的父親。他在最後一刻用盡全身的力氣將好友的父親推出餐廳,本來以為自己必死無疑,沒想到一個年輕的消防員衝進火場,救了他一命。

  先生,醒醒!

  奇怪的是他當時聽見的是女孩子的聲音,可睜開眼睛卻看見一個年輕小夥子。

  你能站起來嗎?

  他的聲音真的很像女生,但他能夠揹得動他,說明他不可能是女的,他可是足足有一百八十三公分高,當時的體重足足有七十公斤,男生想搬動他就已經很困難,更何況是女孩?

  兩年半以來,他一直在尋找他的救命恩人、甚至問遍台北市的消防隊,都說沒有這麼一個人,當天也沒有人衝進餐廳救人。換句話說,他不是見鬼,就是那個救他的小夥子刻意藏匿,不想被他找到。

  這就是所謂的為善不欲人知,是這樣嗎?

  孔禮明最怕作跟他母親相關的夢,每每讓他的心情煩躁不已。

  叩叩!

  門口傳來敲門聲,他不必問誰,也知道一定是新聘的助理。

  他懶得回答,視線仍停留在外面的街景,考慮出去走走。

  「總裁,開會的時間到了,請您過去會議室。」助理沒等到回應,只好硬著頭皮自己開門進辦公室。

  孔禮明心情煩躁到最高點,現在他去開會只會發脾氣,他可不能讓員工看見他的醜態。

  「執行長在嗎?」他想到一個人可以取代他的位置。

  「呃,在是在……」

  「那就由他主持會議,我有事出去一趟。」

  「什麼?」助理聞言大吃一驚,他雖然才來不到兩個月,已經看得出來飯店大小事都由孔禮明處理,樊認倫只是名義上的執行長,根本不管事。

  「要我親自打電話給執行長嗎?」孔禮明皺眉,考慮換助理。

  「不、不用!我馬上去找執行長,請他代替總裁主持會議!」助理匆匆忙忙退出辦公室,用力把門關上。透過門板,孔禮明好像聽見東西互相撞擊的聲音,那笨蛋是不是跌倒了?

  他煩躁地用手扒頭髮,下定決心開除助理,若不是他搞烏龍,讓他看見那則新聞,他的心情也不會這麼差。

  實在是無法繼續待在飯店,孔禮明從衣架拿起米色毛料大衣和車鑰匙,隨即離開辦公室。

  他搭乘電梯直接到地下停車場,一邊走一邊按下遙控器,解開紅色跑車的安全鎖。

  孔禮明一向行事低調,不愛張揚,唯獨在買車這件事上例外。他喜歡能飆速、且性能優越的跑車,而這些跑車的外型通常十分拉風,搶盡風頭,孔禮明鍾愛的法拉利跑車尤其顯眼,它紅色的車身、流暢的線條,往往成為人們注視的焦點,令所有愛車人士羨慕不已。

  紅色的跑車一出了地下停車場,便往前疾馳。儘管孔禮明有意飆速,但路況卻由不得他,因此即使他的愛車擁有子彈般的速度,卻只能像烏龜一樣慢慢前進,掌因前方修路外加車禍,讓本來不該塞車的路段,意外成了車陣。

  孔禮明原本是出外散心的,沒想到卻被卡在車陣中,心情變得更為浮躁。在等待的空檔,他無聊地看向兩旁的街道,發現有些店家已經開始在門口擺上聖誕樹,不禁愣了一下。

  又到了這個季節了嗎?

  因為今年台灣不太冷,季節的交替可說是悄悄進行,就算邁入冬季,氣溫也沒降多少,天氣燠熱宛如秋天。

  他拿出手機看了一下日期,距離聖誕節還有一個月,這些店主人的時間過得比別人快,也或許大家都在等待聖誕節帶來的商機。

  也是。

  看見別人都這麼積極努力,孔禮明忍不住自嘲。

  今天原本就是為了討論聖誕節該辦什麼活動,才召開會議。結果他這個會議主持人一句話都沒交代,丟下滿屋子的員工自己跑出來,會不會太過分?

  結論是——太過分,他不該丟下員工私自潛逃的。

  孔禮明決定回飯店主持會議,心情不佳不能成為他逃避工作的藉口,即使這藉口有百分之九十九點九的真實性。

  他趁著前方的車子開始前進的時候,挪出空隙切換車道,打算折回飯店。他慢慢的開著車子,赫然發現右手邊的人行道上,有一輛專賣進口零食的推車,擺在一間商店的門口銷售,讓他回想起在歐洲留學的期間,每到了聖誕節,就會有各式各樣的推車聚集起來成為一個小市集,非常有趣。

  然而,真正吸引他目光的卻是攤子上那一盒巧克力棒棒糖,那個牌子的巧克力棒棒糖對他有特殊意義,每當他心情不佳,只要吃上一、兩根該品牌的棒棒糖,心情就能變好。

  恰巧孔禮明現在的情緒就不是很穩定,於是他打方向燈,慢慢把車子停靠在路旁,熄火下車去買棒棒糖。

  中午的陽光很溫暖,照得小攤上的零食都在發光,宛如來自天際的施捨,願所有吃下這些零食的人們,來年都能平安快樂。

  孔禮明甚至只要看見棒棒糖心情就開始好轉,從來不打折的棒棒糖,配合聖誕節特賣,一盒五十根裝的棒棒糖只要九百九十九元,平均下來一根不到二十元,這個時候買的確是划算多了。

  「歡迎光臨!」售貨小姐一看見孔明,馬上露出春花般的笑容。「請問先生想買什麼?」哇!這個男人又高又帥,真是養眼。

  「我要……」

  「小姐,這一盒棒棒糖我全要了!」

  孔禮明還沒來得及開口,身旁就響起一個年輕女孩的聲音,殺得他措手不及。

  他轉過身去看女孩的側臉,對方沒看他,右手拿著千元大鈔,左手捧起整盒棒棒糖,好像算準了他會跟她搶棒棒糖似地急切。

  「等一下,小姐。」他用手按住棒棒糖,發誓絕不讓她獨佔。「這一盒總共有五十根棒棒糖,妳可以買三十根或四十根都沒關係,但不能買走所有的棒棒糖。」

  和孔禮明一樣,巴檻濃也是這牌子棒棒糖的愛好者,她從小吃到大,也從小買到大,還沒有聽說過不能買整盒的。

  「請幫我包起來,我趕時間。」巴檻濃才不理孔禮明,她的午休時間快到了,得在時限前趕回去才行。

  這女人……

  「我出一倍的錢,幫我把這盒棒棒糖包起來。」孔禮明被她的態度惹毛了,卯起來撒錢。

  售貨小姐為難的看著他們兩個人,若論先來後到的順序,應該是大帥哥勝出,他先來的。但後到的小姐,不但先嗆聲還先給錢,怎麼樣她都該把一整盒的棒棒糖賣給小姐。

  巴檻濃見售貨小姐一臉為難,只好轉身面向孔禮明,跟他講道理。

  「這位先生——」當她看見孔禮明的臉時愣了一下,不是因為他太帥,而是他那對眼珠子宛若保存時間的琥珀,淡透有如玻璃彈珠,封印著無法隨歲月流逝的愛傷,她彷彿在何年何月何日,也看過同樣的眼眸,領略過相同的惆悵。

  同樣地,孔禮明也覺得她很眼熟,似乎在哪裡見過,一時又想不起來。

  他們就這麼站著對看,彼此都在搜索記憶,雙方都覺得似曾相識,卻又理不出頭緒,因此而困惑不已。

  「呃,你們兩位,到底誰要買這盒棒棒糖……」

  「給我,是我先說要買的。」巴檻濃把一千塊塞進女售貨員的手裡,搶過她手上的棒棒糖就跑。

  「剩下的一塊錢不必找了,發票給那位先生,祝他幸運中獎。」巴檻濃趁著孔禮明尚未來得及回防前,硬生生地將棒棒糖從他的眼前搶走,氣壞了孔禮明。

  「喂!」

  「掰掰!」巴檻濃的腳程飛快,才一眨眼的工夫,她已經消失在轉角,速度比他的法拉利還要誇張。

  「先生……」售貨小姐手拿發票,為難的看著孔禮明,有些話不知道當不當說。

  「我不要發票。」孔禮明口氣陰鬱地警告售貨小姐若是真的敢把發票拿給他,他可能會當場變臉。

  「我不是要給你發票。」她沒那麼白目。「而是想提醒你,你的車子……」

  隨著售貨小姐手指的方向,孔禮明轉頭看才發現──他的車子被拖走了!拖吊大隊竟然當著他的面,進行一場血洗車壇的戲碼。

  為了挽救愛車,孔禮明不顧形象拔腿狂奔,試著在車子被拖走前奪回他的法拉利。只可惜他沒有巴檻濃的腳程,他心愛的跑車,就這麼成了拖吊大隊的祭品,他只能哀悼哭泣。

  「可惡!」他邊跑邊喘氣,一邊詛咒巴檻濃。

  他今天的運氣可算是背到家了,先是看見不想看的新聞,接著作惡夢,想買根棒棒糖壓壓驚,又碰見女惡霸把整盒棒棒糖搶走,現在車子又被拖吊。

  剩下的一塊錢不必找了,發票給那位先生,祝他幸運中獎。

  他想起巴檻濃臨走之前,留了一樣禮物給他,原本他不想要,看這情況他不拿還不行。

  於是他走回到原來的攤子,跟女售貨員要回巴檻濃的贈禮。

  「剛剛那位小姐留下來的發票呢?給我。」他說。

  既然她要給他發票,他就不客氣的收下,說不定真的讓他中一千萬頭獎,不然拿來報帳也可以,多少彌補他車子被拖吊的損失。

  就算處於逆境之中,他也會盡可能把損失降到最低。只因孔禮明是個精明的商人,現在如此,未來也一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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fatbibis 發表於 2021-3-16 09:03 PM


第二章

  五四三二──

  「我回來了!」巴檻濃趕在最後一刻衝進消防隊,一邊喘氣,一邊抬頭看牆上的掛鐘。

  好險,差點遲到。

  「呼!」她拍拍胸口,就怕遲到被分隊長逮到,到時不免又要被教訓一頓。

  「妳跑哪裡去了?」莊美麗開玩笑地說道。「一頓飯吃了快一個鐘頭,害我差點就要將妳通報為失蹤人口。」

  莊美麗半年前才從別的分隊調來,和巴檻濃並稱是第五分隊的隊花,萬綠叢中兩點紅,她當初調過來的時候,巴檻濃不知道有多感動,差點沒抱著莊美麗痛哭。

  「我去買這個。」巴檻濃把搶來的戰利品擺桌上,一臉驕傲。

  「棒棒糖?」莊美麗瞪大眼睛看著咖啡色的包裝,五十顆大頭排起來真的很壯觀,超像香菇。

  「巧克力口味,很好吃哦!妳要不要來一根?」巴檻濃抽出一根棒棒糖請同事,莊美麗敬謝不敏。

  「謝了,我在減肥。」莊美麗搖頭,打死不吃甜食。

  「妳幹嘛減肥?」圓圓的多可愛,冬天抱起來也比較溫暖。

  「因為我想要成為月曆女郎啊!」說這話時,莊美麗一雙眼睛閃閃發亮,彷彿自己正走在星光大道,接受人們的喝采。

  「什麼月曆女郎?」巴檻濃將剩下的四十九根棒棒糖放進抽屜,剝掉手中那根棒棒糖的玻璃紙,一股腦兒地將棒棒糖往嘴裡塞。

  「嘖嘖嘖,妳都不怕胖的哦?」簡直就把糖當飯吃,莊美麗嘆氣。

  「也對,反正妳又吃不胖,就算吃再多也不怕。」仔細想想,檻濃不只糖吃得多,食量也十分驚人。

  「我不胖是因為我熱愛運動。」巴檻濃回道。「如果妳也在妳家弄個攀岩場,天天運動,就不必辛苦減肥了。」自然消耗熱量,多好。

  「我又不是有被虐待狂。」莊美麗只要一想到年終的體力測驗就害怕。「妳嫌我們的工作爬得還不夠多嗎?我可不要自己找罪受。」

  美麗這麼說也沒錯,她們的工作時常要爬上爬下,難怪她只要一聽見攀岩兩個字就臉色蒼白。

  巴檻濃聳聳肩,不想提醒莊美麗,辛苦的工作幾乎都是她在做,她只需要接電話,做些簡單的文書工作,或是幫忙保養消防設備,極少實際出勤。

  「老是看妳在吃棒棒糖,真的有那麼好吃嗎?」莊美麗好奇地看巴檻濃舔棒棒糖,臉上的表情像小孩子一樣滿足。

  「好吃。」巴檻濃點點頭,真的很愛吃這個牌子的棒棒糖,尤其是巧克力口味,總能帶給她幸福的感受。

  「妳可真是個怪人。」平時像小女孩一樣天真,工作時衝鋒陷陣比大男人還猛,難怪男同事都要虧她是神力女超人。

  「巴檻濃!」

  只是神力女超人還是會有天敵,在她眼裡分隊長比怪獸還可怕,還不能出拳打死。

  「是,隊長!」她快速咬破棒棒糖,一口氣將它吞到肚子裡,悄悄地把棒子丟到垃圾桶,然後轉身面對上司。

  如果說她是神力女超人,那麼他們的分隊長就是藍波,全身上下都是結實的肌肉,眼神凌厲無比,只差腰際插上一把鋼刀,就可以直接去演電影。

  「進來一下,我有話跟妳說!」分隊長在他的辦公室喊話,屁股只要黏在椅子上,威力就無遠弗屆,完全展現他身為藍波的氣勢。

  「是,隊長!」兩年半以前她只會說這句話,兩年半以後這句台詞仍然沒變,想想是有些可悲。

  其實不只是巴檻濃,只要是第五分隊的同仁,沒有一個不怕他,只是害怕的程度不同而已。一般來說巴檻濃屬於第二級,莊美麗則是第一級,她嚴重到只要一聽見分隊長的聲音就會發抖。

  「檻濃,fighting。」莊美麗在一旁小小聲的為她打氣,巴檻濃點點頭,有種蒙主召見的錯覺。

  她抬頭挺胸走進分隊長辦公室,在分隊長的面前立正站好,就怕分隊長挑她毛病。

  台北市消防局第五分隊的分隊長──楊虎城,人如其名,兇猛又威風。他戰功彪炳,只要是台北市重大的天然災害無役不與,更重要的是他還很年輕,不過二十九歲,就擔任分隊長,最近更有傳言說他不久便會調任大隊長,未來前景看俏。

  巴檻濃和楊虎城不過只相差兩歲,但無論是資歷或是氣勢都相差一大截,在楊虎城面前,巴檻濃只有低頭的分,必須絕對服從命令。

  「巴檻濃,聽說妳有個姊姊在『英冠飯店』任職,對不對?」

  以為楊虎城召見她,是要指出她工作上的不是,沒想到竟扯了個跟工作不相關的話題。

  「我的雙胞胎姊姊是『英冠飯店』的客房部經理。」她不解地望著楊虎城,不明白他為何突然提起巴裳容,過去兩年半,他幾乎完全不提個人私事,一切以公事為主。

  「所以我才找妳商量。」楊虎城鬆了一口氣地說。

  「商量?」這兩個字聽得巴檻濃心驚膽跳。過去兩年半,她只接到過命令,沒聽說過還有商量的,這是否代表他們的分隊長轉性了?

  「其實是命令。」楊虎城顯然也不習慣這麼客氣,很快就恢復原先的霸氣。

  她就說嘛!他們偉大的分隊長怎麼可能突然間轉性,除非是發生聖誕夜奇蹟。

  「我們第五分隊決定拍年曆,拍攝的地點就選在英冠大飯店。」

  奇蹟沒有,驚嚇倒是不缺。

  巴檻濃不想大驚小怪,但是楊虎城的決定真的很嚇人,至少她就快被嚇死。

  「隊長,你確定我們要拍年曆嗎?我覺得不妥。」她知道每年總有不吝展現身材的消防弟兄,推出年曆嘉惠各階層的狼女,但從沒想到他們第五分隊也會跟進。

  「我說過了,這是命令。」楊虎城的口氣十分僵硬。「這是我和弟兄們商量的結果,大家也都贊成,今年要推出年曆。」

  騙人!一定是他想晉升大隊長,需要搞點噱頭引起上面注意,才把腦筋動到弟兄們頭上,還有臉說得冠冕堂皇。

  「是,隊長!」反正只要別扯上她,怎麼樣都行。

  「既然妳姊姊是英冠飯店的經理,就由妳去跟英冠飯店接洽,請他們免費出借飯店讓我們拍攝。」楊虎城算盤打得精,不僅把巴檻濃扯進去,還要利用她的人際關係,巴檻濃當然不可能答應。

  「報告隊長,我姊姊只是客房部經理,沒那麼大職權。」她能推就推,發誓絕不和英冠飯店沾上一點邊。

  「妳試都沒試,怎麼知道不行?」楊虎城很不欣賞她消極的態度。「再說,妳不要以為這只是弟兄們的事,妳也有分。」

  「什麼?」她也有分?

  「這次的年曆,妳和莊美麗都要入鏡,各佔一個月份。」楊虎城把所有細節都規劃好了,大家都知情,就她一個人被蒙在鼓裡。

  「我反對。」她沒興趣當消防辣妹。「讓美麗一個人出風頭就好了,我不想參加。」

  「這是我們第五分隊的活動,妳非參加不可。」沒得商量。「除非妳不承認自己是第五分隊的一員,否則不得抗命。」

  楊虎城把隊長的職權發揮到最大值,巴檻濃真想大聲說她不幹了!但她不會這麼做,她太熱愛她的工作,不會因為和上司之間的一點小衝突,而放棄當消防員。

  「妳也不要覺得不甘心,我會這麼做,主要也是為了公益。」楊虎城看得出來她打從心裡不贊成,改換一個方式說服她。

  「啊?」為了公益?

  「妳不是一直都想為『心願老人之家』做點事?」楊虎城反問她。

  「沒錯。」她點頭。「我希望老人之家的爺爺奶奶們,能有個快樂的老年生活。」

  「所以我才想要推出年曆。」楊虎城解釋。「我打算將義賣年曆的所得,全數捐給心願老人之家,幫助這些老人家過個好年。」

  現在經濟不景氣,各大公益機構募款困難,請明星代言都不見得能收到效果,更何況是名不見經傳的地方型安養機構?如果不動點腦筋,搞些不一樣的花招引起注意,根本募不到款。

  「隊長,你真有心,還會想到那些爺爺奶奶。」她一直以為他只懂得衝鋒陷陣,沒想到還有柔情的一面,真的讓她很感動。

  「應該的。」楊虎城乾咳了兩聲,表情有些赧然。「正因為是公益,所以必須壓低預算。印刷廠那邊我有些交情,可以算我們便宜,至於拍攝場地,就交由妳負責。如果英冠飯店願意免費提供給我們拍攝,可以省下一筆場地費,我們也可以挪出更多的經費,捐給更多需要幫助的老人。」

  「我明白隊長用心良苦。」她試著說服楊虎城換地方。「但是一定要在英冠飯店拍不可嗎?在局裡拍也很好……」

  「因為那裡是最適合拍攝的地點。」楊虎城斷然否決她的提議。「那裡有游泳池,天井也夠寬,內部建築像四行倉庫,用來展現我們第五分隊的實力,再好也不過。」

  楊虎城的說法,讓巴檻濃都想建議楊虎城乾脆去從軍算了,還四行倉庫啊!她又不是楊惠敏,要不要她游泳橫渡蘇州河幫他送國旗?

  「總之,這件任務就交給妳,妳一定要完成。」楊虎城雖然及不上謝晉元將軍的豐功偉業,然而他一旦下定決心,可是非完成不可,這個時候身為他的手下就會非常辛苦。

  「是,隊長!」巴檻濃夠倒楣,被迫當消防辣妹也就算了,還被硬栽了個接洽的任務,她是招誰惹誰?

  「很好,妳出去吧!」楊虎城原本以為必須花費很大的力氣才能說服巴檻濃,沒想到她會爽快答應,這跟他平日治軍嚴謹有極大關係。

  巴檻濃跟楊虎城點了一下頭後走出他的辦公室,才剛走出門口,莊美麗就迫不及待跑來打探消息。

  「隊長叫妳進去做什麼,是不是跟妳談有關年曆的事?」莊美麗自己怕楊虎城怕得半死,不敢自己問,就會跟巴檻濃套消息。

  「對,虎爺說我們的年曆要在英冠飯店拍攝。」巴檻濃走回座位,打開抽屜又抽出了一根棒棒糖,撕開包裝紙塞進嘴裡。

  「英冠飯店?」莊美麗聞言眼睛瞬間發亮。「我們的年曆要在英冠飯店拍攝?」

  「虎爺是這麼說的。」巴檻濃點點頭,連吃糖的力氣都沒了。

  「虎爺——不,隊長這次這麼大手筆,居然去四星級飯店拍年曆?」莊美麗被楊虎城反常的舉動嚇著,平時連杯咖啡都不肯請的小器鬼,怎麼看也不像會做這種事的人。

  巴檻濃點點頭,感覺連糖都不甜了,都怪楊虎城。

  「距離年底不到一個月了,如果要拍年曆得快了……啊!糟糕,我還得減肥!」莊美麗像發現新大陸一樣地叫出聲。「這麼短的時間內,我不曉得能不能減得了肥──唉呀,巴大小姐,妳就別再吃了,看得我都要發胖了!」

  莊美麗像母雞哎哎叫就算了,還管到巴檻濃頭上,連她吃根棒棒糖都不行。

  是呀!現在都十一月底了,距離年底只剩一個月,他們還得拍照、印刷,做成年曆後還得宣傳,確實沒有多少時間……

  「可恨的虎爺,就會給我找麻煩!」巴檻濃忽然仰天長嘯,嚇了莊美麗一跳。

  「噓,妳小聲一點,小心被虎爺聽到。」莊美麗從頭到尾就是俗辣,除了會在一旁敲邊鼓以外什麼也不會,不過巴檻濃沒空和她計較,她還有更煩心的事。

  竟然是英冠飯店,真是……

  巴檻濃曾經對自己發誓,這輩子絕不再踏進英冠飯店一步,看樣子是守不住承諾了。

  ※※※※

  「呼!」站在英冠飯店的門口,巴檻濃長長吐一口氣,還沒有真正進到飯店已經先窒息。

  英冠飯店曾是她最喜歡的地方,這裡有著她童年時期的美好回憶。只是接踵而至的痛苦,掩蓋了曾經的美好,留給她的只有悲傷。有一陣子,她甚至只要一聽見「英冠飯店」四個字,就會嚇得全身發抖,陷入無以名狀的恐懼之中。

  鎮定,巴檻濃,妳辦得到的。

  來的路上,她已經給自己打過一千劑強心針,最後她再給自己打上一支特大號鎮定劑,抬頭挺胸,走進英冠飯店。

  「歡迎光臨!」站在門口迎接客人的女服務生,帶著甜美的笑容對她行九十度鞠躬禮,巴檻濃因為已經很久沒有受到類似對待,口氣因此顯得有些慌張。

  「不好意思,我想找巴裳容小姐,可以幫我通知她嗎?」她瞄了一眼女服務生制服上的名牌,剛好屬於客房部,她真走運。

  「請問您是……」女服務生好奇地看著巴檻濃,總覺得她有些眼熟。

  「我是她妹妹,有事找她。」巴檻濃尷尬地解釋,她應該先打手機給她姊姊,讓她到門口等她,就不必麻煩到別人。

  「原來妳是經理的妹妹,我馬上幫妳連絡經理!」女服務生恍然大悟,拿起無線電通知部門相關人員,要他們立刻去找巴裳容。

  「對不起,經理可能去巡房了,目前不在辦公室。」女服務生一臉抱歉的解釋。「不過我已經請同事去找,請妳稍等一下,經理馬上就會過來。」

  「麻煩妳了。」巴檻濃點點頭,對女服務生親切的態度留下深刻印象。這似乎是英冠飯店的傳統,二十年前如此,二十年後還是一樣,不因時間的流逝而有所改變。

  「我聽說妳和經理是雙胞胎,可是妳們兩個好像沒有那麼相像……」女服務生打量巴檻濃,以為雙胞胎都長得一樣,其實那是錯誤的觀念。

  「我和我姊姊是異卵雙胞胎,相像的地方不多。」巴檻濃已經習慣這類提問,小時候她也經常問自己這個問題,等她長大接觸到更多的醫學知識,才知道雙胞胎其實有各種狀況,她們不過是其中一種。

  「原來如此。」女服務生點點頭,才在納悶她剛剛為什麼會覺得巴檻濃眼熟,原來是神似巴裳容,但仔細看,兩人又有很大不同。

  巴裳容高挑纖細,身高有一六七公分,巴檻濃則顯得嬌小些,只有一六三公分左右,長得相當可愛,尤其是那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,瞳孔又黑又亮,不必特意放大片就很大,省掉不少麻煩。

  整體來說,巴裳容的長相較為清秀,巴檻濃較為甜美,姊妹兩人各有千秋,卻又有幾分神似,如果不特別說明,不會有人認為她們是雙胞胎,只會把她們當是一般姊妹。

  「檻濃!」

  正當女服務生想提出下一個問題,巴裳容在不遠處喊她,巴檻濃轉過身跟巴裳容揮揮手,很高興巴裳容及時趕來救她。

  巴檻濃著實鬆了一口氣。她雖然不算自閉,但也不屬於長袖善舞那一型,要她對一個陌生人聊自己的事,既不習慣也痛苦。

  「怎麼回事,妳竟然會來飯店找我?」巴裳容雖然高興看到妹妹,但她更擔心家裡是不是出事,神情之間盡是憂慮。

  「我有事情想跟妳商量。」她瞄了旁邊的女服務生一眼,她正伸長脖子,一副包打聽的模樣。

  「跟我來,我們到別的地方談。」巴裳容點點頭,知道巴檻濃有多注重隱私,她跟喬妍許多方面都頗為相似,所以她們兩人才會那麼要好。

  巴檻濃跟女服務生點頭致意,隨後跟在巴裳容的後面離開大廳。如果說踏進英冠飯店是登陸月球的第一步,那麼真正進到飯店內部,對巴檻濃才是真正的挑戰,她必須先克服內心的恐懼,才有辦法移動腳步。

  「檻濃,妳還好嗎?」巴裳容察覺到她的臉色不對,關心地問。「不然我乾脆請假,我們到外面談好了,這樣對妳比較好。」

  巴裳容說著說著就要拿出對講機,被巴檻濃攔下來。

  「不用了。」她拚命做深呼吸。「我只是太久沒來,一時之間難以適應,等一下就沒事。」

  巴檻濃拿出消防員的本事,迅速調整體能適應環境,巴裳容雖佩服巴檻濃,卻不免為她心疼。

  「我總覺得我們到外面談會好一點。」她不忍心看她勉強自己。

  「沒關係。」巴檻濃搖頭。「就算現在逃得掉,也不可能逃避一輩子,等到開始拍照,我還是得來。」

  「拍照?」巴裳容愣住。「等等!妳的意思是,妳要在我們飯店拍照?」這是什麼狀況?

  「不只是我,我們第五分隊的所有消防員都要入鏡。」巴檻濃點頭。「虎爺今年打算推出年曆,義賣所得全數捐出來做公益,拍攝地點就選在英冠飯店……」

  「接下來讓我猜猜看,因為我在飯店擔任經理,所以他才派妳來跟我接洽,希望透過我的關係答應出借飯店,讓你們拍攝年曆。」巴裳容打斷巴檻濃,幫她把心裡的話說完,省得她還得解釋。

  「對。」巴檻濃還是點頭。「虎爺還希望……」

  「我們能免費出借場地。」巴裳容的結論簡單扼要,巴檻濃除了拍手點頭以外,很難有其他反應。

  「楊虎城簡直是吃人不吐骨頭,算盤打得真精!」巴裳容見過楊虎城幾次,對他沒什麼好感,總覺得他不該幹消防隊員,去當軍人比較合適。

  「所以才會被稱為虎爺。」楊虎城在北部消防界無人不知、無人不曉,活脫脫就是一隻野獸,生猛得很。

  「呿!」巴裳容對消防界的傳說沒興趣,只覺得楊虎城很喜歡佔便宜,又很小器,她不喜歡這樣的男人。

  「姊,既然是為了公益,妳就幫幫忙吧!」巴檻濃拜託巴裳容。

  「不是我不想幫忙,而是我沒那麼大職權。」巴裳容指指胸前的名牌,以她的層級只能管得動客房部,做不了任何決策。

  「姊夫不是這裡的執行長嗎?」巴檻濃想起另一個職位更高的人。「他應該就可以下決定。」

  「別提那個沒用的男人。」說到樊謁倫她就有氣。「他執行長的頭銜只是裝飾用,沒有任何實權。」

  「妳和姊夫又吵架了?」平均三天吵一次,真佩服他們的戰鬥能力。

  「我和他還沒結婚,妳別姊夫長姊夫短,聽了就煩!」都已經幾個月了,一本唐詩三百首還背不透,還說要跟她結婚,根本是癡心妄想!

  「好吧!」反正叫著也彆扭,不叫了。「樊謁倫沒有實權,妳又作不了決定,到底我還能找誰?」

  「打道回府是比較聰明的做法,不過妳如果堅持一定要跟某人談,就只能找我們總裁了。」巴裳容無奈回道。

  「你們總裁能夠決定嗎?」千萬別還要她過五關、斬六將,以她的脾氣和耐性,可能第一關就會見血。

  「如果他不能決定,這間飯店就沒有人能夠作主,他是我們的老闆,擁有飯店百分之七十的股份。」巴裳容解釋,巴檻濃才不管對方擁有多少股份,只要他能夠通融免費借給他們場地,就算他只有百分之十股份,她一樣很感激他。

  「不過我要先警告妳,總裁是個很精明的人,可能不會答應妳的要求,妳不要對他抱太高的期望。」巴裳容醜話講在前頭,就怕結果令巴檻濃失望。

  「我知道,但我總得試試看。」誰教她倒楣被分派到這個任務,不做也不行。

  「好吧,我現在就帶妳去找總裁。」擇日不如撞日,就決定今天了。

  「不必事先連絡嗎?」巴檻濃指著巴裳容口袋裡的手機,好奇發問。

  「如果妳不想在上戰場前就先遭到阻殺,最好忘了有手機這回事。」巴裳容挑眉。「非殺他個措手不及,才能提高成功率,懂嗎?」

  巴檻濃似懂非懂的點頭,懷疑巴裳容根本不是來上班,而是來打仗的,連想見老闆一面都搞得這麼懸疑。

  其實不是巴裳容愛搞神秘,而是孔禮明太難對付,如果不耍手段,根本見不到他,更別說提出要求。

  因為是巴檻濃,因為是她心愛的妹妹,所以巴裳容才甘冒大不諱,在沒有請示孔禮明的意見下,直罵他的辦公室。

  巴檻濃和巴裳容並肩而行,巴檻濃雖然極力表現冷靜,但仍看得出來她很緊張,而這股緊張與她去見孔禮明無關,純粹是環境給她壓力。

  「檻濃,那件事純粹是意外,沒有人會怪妳。」巴裳容忍不住勸妹妹。「而且事情都已經過去二十年,妳也該忘掉,不要再折磨自己了。」

  這些話巴裳容至少已經說過一百次以上,但她每次得到的只是無止盡的沈默,巴檻濃根本不想和她談這件事。

  見狀,巴裳容只能嘆氣。

  她的口才不算差,可以擺平和客人的所有紛爭,唯獨勸不動她妹妹,真的很傷腦筋。

  她們搭電梯來到孔禮明辦公室所在的樓層,三個月前,他還在借用前任總經理的辦公室,現在已經在自己的新辦公室辦公。

  巴裳容領著巴檻濃到達孔禮明辦公室的門口,敲門前她先用力吸入一口氣,即使巴裳容已經和孔禮明共事超過三個月,還是會緊張。

  「總裁!」叩叩!

  巴裳容嘴巴和手的動作同步,充分顯示出她的效率,孔禮明因為當天就開除掉助理,暫時沒有人幫他過濾訪客,巴裳容的詭計才能得逞。

  「哪位?」孔禮明埋首於文件之中,頭都不抬一下。

  「我是巴裳容。」巴裳容大聲回道,孔禮明仍舊沒抬頭。

  「進來!」

  孔禮明不悅的口氣讓巴裳容不由得畏縮了一下,他的心情好像不太好,要不要換個時間?

  巴檻濃看巴裳容光握住門把,沒有開門的意思,乾脆主動幫忙把門推開,省得巴裳容猶豫。

  「檻濃!」她會被她害死。

  巴裳容驚呼。

  「進去啊!」巴檻濃對巴裳容點點下巴,要她別擋路。

  這下糗了,她本來想等孔禮明的心情好一點再來,誰知道會被親妹妹推出去,成了第一號犧牲者。

  不得已,她只好走進孔禮明的辦公室,支支吾吾地開口。

  「呃,總裁……」

  「有什麼事嗎?」

  不好。

  巴裳容才剛在孔禮明的辦公桌前站定,就可以確定他今天的心情很糟,如果冒然犯進只會慘敗,先撤退比較妥當。

  「沒有什麼事,我們改天再來——」

  「姊!」

  姊?

  巴檻濃突來一聲呼喚,讓巴裳容逃逸無望,孔禮明抬頭。當他看見巴檻濃時,難掩臉上的驚訝,巴檻濃也一樣。

  「妳——」

  「你——」

  兩人異口同聲,亂有默契。

  「妳怎麼會在這裡?」

  「你才是呢!」這是她要說的話。

  「你們兩個認識?」巴裳容還沒來得及開口介紹,他們自己倒先打招呼,害她一陣迷惘。

  「不認識!」誰會這麼倒楣認識這種不講理的人。

  「認識!」她那張臉到死他都記得,居然半路攔截他的棒棒糖。

  「咦?」到底認識,還是不認識……

  「認識!」

  「不認識!」

  他們兩個人的仇結得很深,都說因食物結下的梁子最難化解,看來是真的。

  「既然你們認識,那就由你們兩個人自己去談,我先告退了。」巴裳容倒機靈,不幫他們引見就算了,還趁這個時候溜走。

  「姊!」儘管巴檻濃身手矯健,仍然攔不住巴裳容,可見她溜得有多快。

  「妳是巴經理的雙胞胎妹妹?」孔禮明兩手抱胸打量巴檻濃,發現她長得相當可愛,和巴裳容不同類型。

  「對!」那是什麼眼神?「我知道你要說什麼,我們長得完全不一樣,因為我們是異卵雙胞胎!」從小到大,她不知道被問過幾千次同樣問題,答案早深植在她的腦海,不用想自然就能脫口而出。

  「其實也沒差那麼多,還是有一些地方相像。」難怪第一次見面時會覺得她面熟,因為五官神情有些像巴裳容,但又沒像到那個地步,完全被她騙了。

  「是嗎?」巴檻濃抬高下巴,巴裳容也經常做這個動作,但做起來就沒她可愛,真是奇怪。

  孔禮明忍不住笑出聲,看在巴檻濃眼裡就像在取笑她,真是孰可忍,孰不可忍。

  「先生——」

  「我叫孔禮明。」他坐直身體,用指背敲了敲桌上的名牌,要她不懂看人也要懂得認字。

  「孔禮明先生。」可惡,重來一次。「我來這裡,不是為了讓你取笑我的。」

  聞言,孔禮明雙手放在桌上,十指交叉的看著她,心想她好像沒搞清楚狀況,看來該是好好教訓她的時候。

  「妳未經許可就進到我的辦公室,按理說,我可以請保全把妳趕出去。」他提醒她不要得寸進尺,他擁有絕對的權利,將她掃地出門。

  「我不是單獨闖入,我是由我姊姊帶進來。」她不甘心的反駁,只換來一個嚴厲的眼神。

  「那就是巴經理的錯。」他不以為然地說道。「謝謝妳提醒我,我會好好考慮,該怎麼處罰巴經理。」

  這等於是變相的威脅,巴檻濃萬萬沒想到自己竟在不知覺之中害了巴裳容,因此顯得有些心慌。

  「妳到底為了什麼事找我?」他看她一臉尷尬,不禁嘆了一口氣。她的表情好像他是一隻專門欺負人的大野狼,自己是可憐的小紅帽,天曉得他才是無端被打擾的人。

  「是這樣的,我想請你免費出借飯店給我們第五分隊拍攝年曆,希望你能答應。」她把握機會提出要求,孔禮明一臉疑惑。

  「第五分隊?」聽起來好像重案組的編制。

  「我任職於台北市消防局第五分隊,我是裡面的消防員,我叫巴檻濃。」她解釋,順便自我介紹。

  她竟然是一名消防員?

  巴檻濃簡短的自我介紹,讓他對她另眼相看。他聽說消防員的訓練非常辛苦,體能膽量都必須具備,才經得起嚴格的訓練。

  此外,她的個頭嬌小,雖然和巴裳容是雙胞胎,但身高相差好幾公分,以她的體型,能通過測驗正式成為消防員,並不簡單。

  說實話,他滿佩服她的精神,只可惜,她的職業勾起了他最不好的回憶,雖然他的命是她的某一位同仁救的,但他還是不想跟他們有所接觸。

  「我聽說妳們姊妹兩人的名字都來自於唐詩,沒想到還真的是。」孔禮明打量巴檻濃,她們姊妹的名字明顯從〈清平調〉取材,斷字也斷得頗有意思。

  「不只我們姊妹,我那些堂兄弟也是,這是巴家的傳統。」她不耐煩地回道,不明白他為什麼總是圍繞著私人問題打轉。

  「很有意思的傳統。」現代的功利社會,還有人堅持古老的優雅,值得嘉獎。

  「孔禮明先生,請回到原來的話題。」她不喜歡和外人討論家族的事,尤其是他們第一次見面並不是那麼愉快。

  「免費出借飯店給你們第五分隊拍年曆是嗎?」他挑眉。「很抱歉,我對消防猛男沒興趣,妳另外找拍攝地點。」

  「我們推出年曆不是為了宣傳,而是做公益。」巴檻濃試著說服孔禮明。「我們義賣年曆的所得,會全數捐給『心願老人之家』,幫助老人家過好年……」

  「所以呢?」他打斷她。「我能得到什麼好處?」

  「好處?」巴檻濃愣住。

  「妳要我免費出借飯店給你們拍照,但卻不給我任何好處,這說得過去嗎?妳的想法會不會太天真?」孔禮明是生意人,凡事以利益為優先,有利益的事他做,沒賺頭的事免談,就這麼簡單。

  「……如果我們在貴飯店拍照,等於是免費為貴飯店宣傳,這不算好處嗎?」巴檻濃確實不諳世事,以為孔禮明只要聽到做公益就會答應,因為她也是如此,否則她不會硬著頭皮來。

  「我們有宣傳部,哪需要你們這種門外漢幫我們宣傳,萬一年曆做出來的品質太差,說不定還會幫倒忙,我幹嘛搬石頭砸自己的腳?」孔禮明話說得坦白,聽在巴檻濃耳裡卻異常刺耳,完全聽不下去。

  「你乾脆說沒收到錢心情就不爽,你這個小器鬼!」巴檻濃盡可能忍耐,但她再也忍不住,乾脆送給他一個大鬼臉,順便罵他一句。

  「什麼?」孔禮明沒想到她會突然來這一招,不由得愣住。

  「從你跟我搶棒棒糖這一點來看,我就知道你是全世界最沒有肚量的男人!」

  她一招接著一招,打得孔禮明火氣都冒上來,她到底是來求人還是來罵人,他都快分不清。

  「巴檻濃小姐,我記得最後付錢並搶走所有棒棒糖的人是妳吧?」他不服氣的回嘴。「不要事後不認帳,還回過頭來咬人,我可沒那麼好欺負。」

  「誰說要欺負你了?」無聊。「我只是——啊,我的發票!」

  巴檻濃眼尖,發現到他夾在透明塑膠墊下那張九百九十九元的發票,孔禮明藏都來不及。

  「妳拿走棒棒糖,我當然要拿走發票。」他也不知道自己發什麼神經,不拿發票去報帳,還把它當寶一樣供著,現在可好,被當場抓包。

  「一張發票你也要,果然是個小器鬼。」雖然說是她自願給他的,但他真的拿就不對,感覺很拙,跟他帥氣的外表一點都不符合。

  「妳要這麼說也行。」他諷刺回道。「我是有名的有仇必報,錙銖必較,妳最好不要惹我。」

  還有仇必報,錙銖必較咧!威脅人就威脅人,居然還押韻,他和老爸一定很合得來。

  「別擔心,我有多遠走多遠,絕對不會再來煩你!」她最後跟他做一個大鬼臉,當作離別禮物。

  「很好,不送!」孔禮明難得孩子氣,當真跟她槓起來。

  「哼!」巴檻濃頭一扭,就這麼走出孔禮明的辦公室,發誓她如果再來找他,她就是豬。

  只是當她走出了飯店以後才猛然想起──

  她搞砸了楊虎城託付給她的任務,怎麼辦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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fatbibis 發表於 2021-3-16 09:03 PM


第三章

  「巴檻濃,立刻到我的辦公室報到!」

  十二月的第一天,巴檻濃還沒來得及吃今天第一根棒棒糖,就聽見楊虎城的咆哮。

  「檻濃,虎爺——隊長為什麼生氣?」莊美麗維持一貫俗辣風格只會發抖,巴檔濃根本懶得理她。

  「因為他生理期到了。」她講冷笑話。

  「隊長MC來了?」莊美麗張大眼睛,信以為真。

  巴檔濃無法置信的看莊美麗一眼,想不透她是怎麼通過考試的,這麼明顯的謊話也聽不出來。

  「巴檻濃!」

  「是,隊長!」她從椅子上站起來,抬頭挺胸準備從容就義。她沒有完成楊虎城交給她的任務,下場只有死路一條,可以打電話請她姊姊來收屍了。

  巴檻濃帶著壯烈赴死的心情進到楊虎城的辦公室,果然她才剛在楊虎城的面前站定,虎爺就發威。

  「今天都已經是十二月一號了,妳和英冠飯店達成協議了沒有?」

  全世界如果有最不體恤下屬的上司排行榜,楊虎城肯定上榜,在他手下做事簡直就是酷刑。

  「報告隊長,我跟英冠飯店的高層詢問過了,他說沒有出借飯店的意願。」說話的同時,巴檻濃的腦中浮現出孔禮明那張英俊的臉和欠揍的表情。

  「妳沒有強調我們為了做公益才要拍年曆嗎?」楊虎城不解。

  「說了。」提起這件事,她就有氣。「我還說義賣年曆的所有收入都要用來資助老人之家,幫老人家過好年,但對方仍然拒絕。」

  「居然有這麼沒良心的人,真是難以想像。」楊虎城喃喃自語,巴檻濃拚命點頭。

  「超沒良心。」沒良心到真的把她的發票拿回去,照理說他應該捐出去,畢竟不是他的發票……

  「沒辦法了,妳只好再跑一趟。」楊虎城說道。

  「什麼?!」沒聽到她慘遭拒絕了嗎,隊長怎麼可以這麼殘忍?

  「國父是一次革命就成功的嗎?錯!」楊虎城訓她。「國父經歷十次失敗,到第十一次才成功,妳不過才失敗過一次,還有十次機會。」

  ……

  巴檻濃原本以為楊虎城至少會跟她一起罵人,結果卻是要她再去一次,比孔禮明更沒良心。

  「可是隊長,對方真的很難應付。」巴檻濃辯解。

  「如果妳是以應付的態度,而不是發自內心跟對方交涉,難怪會被打回票。」楊虎城從她的口氣,就可以揣測出她的心態,巴檻濃瞬間無話可說。

  「我、我是覺得我們可以換地方,不一定非選英冠飯店……」

  「我倒想知道有什麼理由,不能選英冠飯店?」楊虎城銳利的反問她,巴檻濃完全答不出話。

  「現在更換地點已經太晚了,沒有時間再另外尋覓。」楊虎城說。「年曆最晚二十號就要印出來,拍攝工作十五號之前就得完成,我已經和認識的新聞媒體打好招呼,他們二十一號就會來採訪我們小隊。」

  換句話說,現在情況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,除非想鬧笑話,否則她非得再去拜託孔禮明一趟不可。

  「如果妳辦不到,我可以親自出馬。」楊虎城見她面有難色,也不想再為難她。

  巴檻濃差點要點頭,但她不服輸的天性,讓她硬是咬牙忍下來。

  「不,隊長。」她不能就這麼放棄。「我辦得到,請讓我再試一次。」

  「我等妳的好消息。」楊虎城點頭,相信她一定能戰勝心魔。

  「那我出去了。」巴檻濃跟楊虎城點頭之後離開他的辦公室,楊虎城的視線始終緊緊追隨著她,一刻不曾放鬆。

  「檻濃,隊長說什麼?他沒有罵妳吧!」莊美麗像塊牛皮糖,巴檻濃一出楊虎城的辦公室她就黏上來,巴檻濃煩都煩死。

  「沒有,他只想宰了我而已。」她隨便回道。

  「什麼,隊長要殺人?!」莊美麗聞言驚慌失措,巴檻濃發誓下次再也不跟她開玩笑。

  她打開抽屜,抽出一根巧克力棒棒糖,剝開包裝紙,然後塞進嘴裡大舔特舔。

  虧她還對孔禮明發下豪語,說兩人永遠不會再見面,這下又要破功了。

  ※※※※

  叩叩叩!

  「進來!」孔禮明埋首在一堆報表之中,面對突來的敲門聲,連來人的身分都懶得問,反正只要不是張美竹女士就行。

  巴檻濃默默打開門,小心關上,慢慢走到他的辦公桌前站定。來英冠飯店之前,她已經打過電話給巴裳容,確定孔禮明在飯店,省得白跑一趟。

  孔禮明依舊專心在看報表,他等著對方開口,等了半天聽不到聲音,這才抬頭。

  當他看見巴檻濃,第一個反應是挑眉。如果他沒記錯,她不久前曾說過絕不會再來煩他,才過幾天,她又來了。

  巴檻濃舉起手摸馬尾,每當她緊張的時候,她都會下意識做這個動作。

  孔禮明丟下手中的萬寶龍原子筆,背靠著皮椅,雙手抱胸打量巴檻濃。她被他盯得很不好意思,雙頰浮現出紅暈,襯著她的蘋果肌看起來更為可口。

  「巴檻濃小姐,我們又見面了。」既然她不說話,就由他主動開口,總比沈默好。

  「是啊!」她低下頭,不怎麼敢看他。

  「距離我們上次見面……好像只過三天。」他翻了一下年曆,才發現竟然已經越過一個月份。

  巴檻濃點點頭,懷疑她會羞死。

  「讓我想想看,三天前妳是怎麼說的?」他故作思考狀。「啊,對了!妳要我別擔心,有多遠走多遠,絕對不會再來煩我,我沒有記錯吧?」

  沒有!他的記憶力好到令人嫉妒,真希望他此刻得了失憶症。

  「我知道自己很厚臉皮,也知道自己不該再來煩你。」她也不願意來。「但是時間緊迫,你能不能看在我們是做善事的分上,幫我們這一次忙?」

  說來說去,還是要他免費出借飯店,她未免太看得起他的良心。

  「不能。」他明快拒絕。「這個月我們自己有很多活動,本來就已經人手不足,無法撥出額外的人力協助你們拍攝。」

  「我們可以自己來,不需要動用到貴飯店的人力。」她據理力爭。

  「這是不可能的事。」別說笑。「光是盯著你們的人不破壞飯店的設備,就要耗費不少人力,我可沒興趣做這種賠錢的生意。」

  孔禮明直接了當地否定她的提議,要她別作夢,他絕不可能答應。

  「你的生命中除了錢以外,就沒有其他有意義的事嗎?」巴檻濃氣憤地指責他,孔禮明的腦海瞬間閃過母親的臉,而後隨即消失。

  「有,還是錢。」有錢能使鬼推磨,他很小便學會這個道理。

  「你……」巴檻濃氣到不知道該說什麼好,她是瘋了才會來這裡自取其辱。

  「是個小器鬼。」他知道她想說什麼,也代替她說。

  事實證明,這個男人不只小器,還很刻薄,居然未經她的同意搶走她的台詞。

  既然如此……

  「把我的發票還給我!」她也要搶走一些東西,那才公平。

  「什麼?」孔禮明一時反應不過來,巴檻濃趁著他發呆的時間差,伸手拿他壓在透明墊下的發票。

  「妳幹什麼?土匪!」他緊急抓住她的手腕,不讓她搶走發票。

  「這張發票本來就是我的,你才是土匪!」她誓言奪回手腕,力道之大,讓孔禮明不得不從椅子上站起來,與她拔河。

  「這是我的發票!」老天,她是神力女超人嗎?這什麼怪力,簡直就是人肉鉸盤。

  「這才是我的發票,你放手!」巴檻濃用力往後拉,孔禮明不甘示弱跟她拚了,兩個人僵持不下。

  眼看著難分勝負,巴檻濃伸出另一隻手,想取巧拿走發票,被孔禮明眼尖發現,也伸出另一隻手逮住她。

  但由於用力過猛,孔禮明竟將她整個人扯過去,巴檻濃一時失去重心,整個人的身體往前傾。

  因為他們中間隔著一張辦公桌,巴檻濃才不至於跌個狗吃屎,但她的臉可就沒這麼幸運了,幾乎快跟他貼在一起。

  於是他們眼睛對眼睛,鼻子對鼻子,嘴巴尤其靠得近,巴檻濃只要再前進一公分,就會碰到孔禮明的唇。

  怦怦!怦怦!

  這突如其來的接觸,讓巴檻濃的瞳孔放大,心跳加快,完全亂了套。

  雖然說他們的唇沒有真正碰在一起,但他們貼近到可以融入彼此的呼吸,看見彼此臉上的毛細孔,已經太過誇張。

  更誇張的是他們都不能動,她是沒男女經驗,不知如何反應,孔禮明卻是想反應但動不了,她身上有股熟悉的味道,好聞得讓他不想鬆手。

  怦怦!怦怦!

  巴檻濃的心臟於是跳得更快了,她怕自己的心跳聲會被他聽見,於是主動揮開他的手。

  「不願意幫忙就算了,再見!」她來匆匆、去匆匆,如一陣風掃過孔禮明的辦公室,也掃過他的心頭。

  他轉頭看著砰地關上的門,再看看手中的發票,心中滿是困惑。

  ……他是怎麼了?竟然有股追出去的衝動,他一定是瘋了。

  孔禮明搖搖頭,把那股荒謬的衝動搖掉,強迫自己冷靜下來。

  鈴~~鈴~~

  好死不死,這個時候內線響起,孔禮明生氣地拿起話筒,不悅地吼道:「幹什麼?」

  來電的是總務課的課長,他被孔禮明暴烈的語氣嚇得幾乎不敢開口,但事態緊急,又不得不說。

  「……下個星期日以前一定得做員工消防教育訓練,不然無法通過消防檢測?」孔禮明一邊聽總務課長報告,一邊皺眉,不明白為什麼所有事都突然跟「消防」兩個字扯上關係。

  「……」

  「好,我知道了。」孔禮明放下話筒,用手揉太陽穴,總覺得諸事不順,昨天樊謁倫的母親張美竹女士才剛來飯店鬧過,剛剛又受到偉大的女消防員襲擊,現在還得煩惱員工消防教育訓練,他臨時要去哪裡找教練……等等,員工消防教育訓練?

  孔禮明的腦中閃過巴檻濃的臉,心想他根本用不著煩惱,現成就有一個人選,只要和她交換條件就行。

  有鑑於巴檻濃前腳才剛離開,他又沒有巴檻濃的手機號碼,孔禮明於是做了一件他自認為瘋狂的事——邁開腳步去追她。

  在此同時,巴檻濃已經到達一樓,本來想直接由大廳出去,但從天井上方灑落而下的陽光太溫暖了,讓她不由得放慢腳步。

  就如同楊虎城所言,英冠飯店是最適合拍攝年曆的地方,因為它的內部建築結構很特別,四棟獨立的大樓由空橋連結成一個長方型,內部是寬闊的天井,真的很特別。

  這類型的建築非常古老,除了早期有些學校會這麼蓋以外,很少有飯店做這種設計。當年開幕時曾引起話題,因為就算二十年前,也很少有這種形式的建築,當時就算復古。

  巴檻濃不知不覺地停下腳步,走到天井正中央,仰頭感受暖暖的冬陽。二十年前,這兒做成一座座小公園,現在地板全鋪上地磚,四周擺上希臘神話人物大理石石雕,整體感覺上更簡潔,氣勢更磅礡,卻少了以前那份溫馨的味道。

  然後,她看到那個房間。

  巴檻濃的視線不由自主地被右前方那個巨大的空間吸引,那是她痛苦的來源,即使已過了二十年,那椎心之痛,依舊沒有消失,依舊不時敲打她的胸口。

  她猶豫著要不要過去看看,那在夢中都折磨著她的地方,是不是有所改變?

  巴檻濃煩躁的咬下唇,她可以上山下海,出入火場救人,唯獨一個小小的房間都去不了,實在諷刺。

  她用力做了一個深呼吸,凝聚勇氣朝記憶中的房間走去。二十年前,這房間曾是兒童的樂園,裡頭擺了許多當時最先進的玩具和設備,有多少小朋友吵著要來英冠飯店,全是因為這個房間免費提供玩具,她還記得角落還有賣冰淇淋、汽水、爆米花,以及各式各樣的零食,她愛吃的巧克力棒棒糖也是在這裡買的,從此一吃二十年,至今仍無法戒掉。

  都已經二十年了,應該早就做別的用途了吧?

  她猜。

  然而令巴檻濃驚訝的是,過去作為兒童遊樂場的房間,既未變成餐廳,也沒有另開商店,還維持原來的模樣。

  她像迷了路的愛麗絲,走進曾經熟悉的空間。她幼年時最愛玩的溜滑梯、讓她驚叫連連的高空盪秋千還放在原來的位置,就連角落的爆米花推車,也還是原來的樣式。

  巴檻濃刻意壓縮的記憶,在這一刻如同被滑鼠點開一股腦兒地蹦出來,每一張臉,每一聲尖叫,都毫無保留地在她的腦中反覆列印。

  啊──

  出事了,快叫救護車!

  她的臉色倏然轉白,房間明明如此寬廣,她卻覺得吸不到空氣。

  巴檻濃的腳步開始搖晃,無法站穩。

  她不能呼吸,不能……

  「小心!」

  就當她的身體往後仰,一雙手臂從後面攙扶住她,巴檻濃才不至於跌倒。

  她仰頭看健臂的主人,孔禮明不以為然地看著她,彷彿對她的失神相當不滿。

  但是當他發現她嘴唇發白,臉色蒼白得可以去演靈異片時,他馬上扶著她緩緩坐下。

  「深呼吸。」他並且體貼地用手幫她揉背順氣。

  「呼!」她用力吸了好大一口氣,再慢慢吐出來。

  「再多做幾次。」他命令。

  這本是巴檻濃的專業,但恐懼使她變得軟弱,只能聽從孔禮明的命令行事。

  她連續做了好幾次深呼吸,漸漸地找回冷靜。

  「呼!呼!呼!」即使如此,她還是無法像平常那樣順暢呼吸,每一次呼吸都很急促費勁。

  看著她不斷起伏的胸口,孔禮明知道那不是單純的呼吸困難,而是對某件事感到恐懼的反應,他之所以知道,是因為他自己經常處於相同的困窘之中,每當那個時候,他會把自己藏起來,希望天地間只剩下他一個人。

  「好一點了嗎?」很不幸的,她發作的時候,他剛剛好在她身邊,她就算想把自己藏起來也沒有辦法。

  她點點頭,盡可能讓自己表現正常,但很困難,只要她身在這個房間,她的耳邊就會不斷響起尖叫,昔日的鬼魅接著就會出現。

  孔禮明看出是空間對她造成影響,於是一聲不吭地抓住她的手臂,將她從地上拉起來,帶她走出兒童遊戲中心。

  巴檻濃從頭到尾都處於被動狀態,一直等到她脫離令她窒息的兒童遊戲中心,她才慢慢找回主權。

  「謝謝你。」她尷尬地道謝,心裡不免抱怨他什麼時候不好出現,偏挑她最脆弱的時候現身。

  孔禮明沒答話,她是該感謝他,如果不是他,她可能會休克,後果不堪設想。

  「你……」超尷尬的。「你怎麼知道我在哪裡?」

  這是個好問題,這提醒了他追著她屁股後面跑的目的。

  「我不知道。」他誠實回道。「我是在追妳的過程中,意外發現妳走進兒童遊戲中心,才跟過來的。」

  「是嗎?」她聳聳肩,表情很不自然。

  他的頭自然轉向兒童遊樂中心,眼神跟她一樣迷濛卻溫暖許多。

  巴檻濃很想問他在看什麼卻不敢開口,怕她一旦開口,自己反倒成了被提問的人,因此保持沈默。

  「妳不問我為什麼追妳嗎?」孔禮明還是問了問題,但方向跟她想像中大大不同。

  「反正你自己會說,我幹嘛問?」他們雖然才見過三次面,但已經大致上摸清楚他的個性,至少在自大方面,她絕不會弄錯。

  這倒是,看不出她挺聰明的嘛!他還以為她空有一身蠻力,想不到頭腦也不差。

  「那我就直接了當說了。」孔禮明挑眉。「我決定把飯店借給你們拍攝年曆,但是作為交換條件,妳必須幫我的員工進行消防教育訓練。」

  這是巴檻濃夢寐以求的回答,不曉得怎麼搞的,她卻高興不起來,大概跟他堅持要報酬有關,他就不能看在做公益的分上乾脆點頭?

  「消防教育訓練?」

  「總務課的課長通知我,如果未進行員工消防教育訓練,就不能通過消防檢測,所以需要妳幫忙。」孔禮明解釋。

  巴檻濃說不出有多失望,可能她對人性還有一絲期待,以為他是想通了才來追她,原來是有別的目的。

  也對,他本來就是個商人,不能指望他突然變身為慈善家。

  「成交。」要現實大家一起來,誰怕誰。「我幫你的員工做教育訓練,你出借場地供我們拍攝年曆,就這麼說定。」

  「達成共識?」他伸出手跟她和解。

  「達成共識。」她猶豫了一下,伸出柔荑握住他的手。

  隨著兩人手心溫熱的碰觸,一股奇妙的感受在彼此的身體裡面流竄。

  他們不約而同的放開手,尷尬地看向他處,同時在心裡懷疑那股類似電流的異樣感覺所為而來,他們應該是厭惡彼此才對。

  他們又不約而同的偷看對方一眼,各自將頭轉開。

  有趣的是,在他們忙著否定那股感覺的同時,又覺得熟悉,彷彿他們以前在什麼地方見過。

  「我先走了。」巴檻濃渾身不自在。「教育訓練的事,我們再連絡。」

  話畢,她拔腿就溜,孔禮明就算想跟她約時間,也沒辦法。

  「呼呼!」離開英冠飯店之後,巴檻濃一邊摸臉頰,一邊不斷地喘氣。

  她的臉頰好熱!這是當然,今天她把能丟的臉都丟光了,不臉紅才怪。

  深呼吸。

  他的聲音是那麼溫柔,他甚至幫她揉背,防止她氣順不過來。

  思及此,她的臉更紅了,雙頰燙得好像要燒掉。

  不管如何,她至少達成任務,可喜可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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fatbibis 發表於 2021-3-16 09:04 PM


第四章

  由於孔禮明要求整套消防教育訓練必須在下個星期內完成,巴檻濃只得拜託同事跟她調假,重新排定輪班表。

  又因為從星期五開始到星期日為止,都是飯店最忙碌的時間,所以她只能利用星期一到星期四幫忙做員工消防教育訓練。

  說實話,需要幫忙的人又不是她,她還得配合孔禮明的時間,說起來有些窩囊,但她也不是白白送給他人情,他也答應要把飯店借給他們拍攝年曆,所以扯平。

  只不過就算他答應出借場地,還是得先徵詢時間,再決定拍攝日期。那也就意味著,決定權還是掌握在他手裡,她只能任由他擺佈。

  可惡,怎麼算來算去,都是她吃虧?

  巴檻濃的數學不差,但孔禮明的觀念更好,總會找對他有利的地方下手。

  今天是員工消防教育訓練的第一天,巴檻濃一早就來到英冠飯店,等待飯店派人與她接頭。

  「檻濃!」巴裳容遠遠就跟她打招呼,巴檻濃也熱情回應。

  「姊!」她跟巴裳容揮手,巴裳容三步併作兩步跑向巴檻濃,才沒跑幾步就氣喘吁吁。

  「姊,妳太缺少運動了。」才不到五十公尺的路程就氣喘如牛,太不像話。

  「別再跟我說一些有空去攀岩的廢話,我不要聽。」巴笑容一天不知道要巡房幾遍,體力根本不是問題,她缺少的是爆發力。

  「家裡就有現成的攀岩場嘛!不用多可惜。」巴檻濃聳肩,總覺得巴裳容好浪費,有好東西都不曉得使用。

  「那是妳和喬妍變態搞出來的東西,還好意思炫耀。」巴裳容咬牙切齒。「為了讓妳能無時無刻練習,我們家連後院都沒了。」

  本來巴裳容還很自豪家裡有後院,院子裡頭有花園,誰曉得她妹妹會鏟平花園,做了一座人工攀岩場,害她現在想要賞花都只能往外跑。

  「健康是無價的,當然藝術也無價,不過兩者相較,還是健康比較重要一些,妳說對不對?」面對巴裳容的抱怨,巴檻濃自有一套說詞,用來唬唬外人可以,對自己人則完全沒用。

  「哼,歪理。」巴裳容超不滿,偏偏她父親又比較疼她妹妹,她簡直是就是啞巴吃黃連,有苦難言。

  「大家都來了嗎?」巴檻濃看些許員工已經聚集在中庭,一副已經準備好的模樣。

  「只有一部分。」巴裳容搖頭。「整間飯店的員工少說也有四、五百人,哪可能一次到齊?」

  「有這麼多?」巴檻濃聞言愣住,被英冠飯店的員工人數嚇到。

  「這已經算少了,以前更多。」英冠飯店曾經有過非常輝煌的歷史,這點巴檻濃也清楚,她們姊妹倆幾乎在英冠飯店開幕的第一天開始,就光顧英冠飯店,巴容更是大學一畢業就來此地任職,對英冠飯店有非常濃厚的感情。

  「不過,妳也真厲害。」巴裳容不得不對巴檻濃另眼相待。「總裁居然會答應出借飯店,妳是怎麼說服他的?」

  「一張發票。」巴檻濃的笑話冷得出奇,連融化了的冰山都能重新凝聚。

  「啊?」巴裳容果然聽不懂。

  「沒什麼,就是交換條件。」巴檻濃苦笑。「不然以他凡事講求報酬的個性,怎麼可能平白無故免費出借場地?」

  這倒是,孔禮明確實很會計算投資報酬率,沒賺頭的事,他絕不會去做。

  「今天的消防教育訓練,由誰負責?」巴檻濃低頭看錶,都已經十點,不早點開始,恐怕無法完成工作。

  「由我負責。」巴裳容自己舉手。「總裁將這個任務交給我,所以今天一整天,我們姊妹都會黏在一起。」

  「怪噁心的,我可不想和姊夫搶人。」巴檻濃急撇掉巴裳容的八爪章魚手,就怕樊謁倫半路殺出來抗議。

  「別跟我提那個不長進的男人,他不是妳姊夫!」巴裳容的台詞毫無變化,什麼時候聽都一樣。

  「妳還沒有跟姊夫和好啊?」巴檻濃驚訝地看著巴裳容,她和樊謁倫超會吵也超甜蜜,吵架三天內一定和好,這次都已經過一個星期,兩人還處於冷戰狀態,有些反常。

  「我們開始工作,不管他了!」巴裳容這回鐵了心不理樊謁倫,除非他先解決張美竹女士的問題,否則他倆沒有明天!

  巴檻濃幾乎是被巴裳容拉著跑,因為中庭最寬敞,一次可以聚集好幾百個人沒有問題。第一批接受訓練的員工主要是客房部的服務生,因為他們直接面對客人,站在緊急救護的第一線,如果他們能適時發揮功能,也可以減輕警消的負擔。

  「這是講義,一人一份。」巴檻濃把她編寫的消防教育訓練計劃,發給所有參與訓練的員工。

  「翻開第一頁。」她現場當起小老師。

  大家很聽話的翻開講義,等著她講解。

  「飯店屬於公共場所,消防訓練有沒有落實,往往關係到幾百個甚至幾千個人的性命……」巴檻濃卯起來開講堂,只差沒有黑板和粉筆,就很像真正的老師。

  正當她講得口沫橫飛,大夥兒點頭如搗蒜,紛紛拿出筆來記重點時,有個人站在二樓走廊,悄悄地看著中庭。

  看來大家都沒偷懶嘛!很認真在聽講。

  孔禮明雙手靠著不鏽鋼欄杆,監視員工受訓的情形,只是與其說是監視,倒不如說他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巴檻濃身上,巴氏姊妹似乎有個共同的特點,只要是做自己喜歡的工作,就會發光發熱,身邊的人很容易被她們的熱情感染。

  孔禮明一向就欣賞認真工作的人,因為他自己也是很努力才走到今天。

  不可否認,孔禮明被巴檻濃散發出來的熱情感染了,而他看得出來在場的服務生也是。

  「這個時候,你們就要……」隨著她每一次激動的說明、每一次美妙的轉身,她腦後的馬尾就會跟著飛揚,襯著她清純可愛的臉蛋更加動人,甜美指數直追「那些年」的沈佳宜,後者只是電影中的虛幻人物,她卻活生生站在面前,難怪所有男服務生全都目不轉睛。

  孔禮明突然覺得很不是滋味,總以為她的俏皮可愛、她的清純甜美,應該是屬於他的,別的男人休想和他分享。

  這股強烈的佔有慾來得突然,就連孔禮明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,卻千真萬確。

  「大規模疏散和逃生設備如何使用,明天再實際演練。」講解到一個段落,巴檻濃合上講義。「接下來,我要教你們如何做心肺復甦術。」

  心肺復甦術?

  這五個字讓孔禮明豎起耳朵,眼睛直直盯住巴檻濃。

  「心肺復甦術就是俗稱的CPR,共分六個步驟。」她說明。「這六個步驟分別是叫、叫、A、B、C、D。」

  巴檻濃講解到這個地方,大家只聽得懂CPR三個英文縮寫,就已經躍躍欲試。

  孔禮明光看男服務生臉上的表情,就知道他們想什麼,也預測得到巴檻濃下一步會怎麼做,於是鬆開扶著欄杆的手,快步朝旁邊的樓梯走去。

  「本來應該用假人示範的,但是我走得太匆忙忘了帶來,只好委屈你們當模特兒,現場示範該怎麼進行CPR。」巴檻濃此話一出,果然立刻引來陣陣狼嗥,他們等她這一句話已經等很久了。

  「誰自願當我的模特兒……」她話還沒說完,在場所有男服務生都舉起手。

  「選我!選我!」大家都化身為小學生爭取巴檻濃的青睞,讓她有種身在百萬小學堂的錯覺。

  兩百雙手瞬間一起舉起來,看得巴檻濃眼花了亂,不知道該選誰才好。

  「那位……」

  「我來當妳的模特兒。」

  巴檻濃才剛要挑出幸運兒,立刻有人跳出來攔胡,大家的頭轉向說話的男子,才發現──乖乖!竟然是他們平日不跟狗說笑的總裁,紛紛瞪大眼睛,看著他從走廊的陰影中緩步現身。

  一票男服務生不曉得是太驚訝了,還是太痛苦了,竟然連抱怨都沒有,只是一直抽氣。

  他們的沈佳宜,嗚……

  原來他們不是不抱怨,而是不敢抱怨。總裁都出面搶人了,他們這些小老百姓,除了打落牙齒和血吞以外,就只能在心裡咆哮。

  巴檻濃的眼睛瞪得不比那些男服務生小,萬萬想不到孔禮明會突然出現,並自願協助她教學。

  巴裳容雖然不像巴檻濃天生有雙明亮的大眼,卻也把眼睛撐到最大。她記得孔禮明應該已經出外洽公,不在飯店。結果他不僅沒出去,還半路殺出來作出嚇死人的決定,效果比她妹妹的冷笑話還要驚人。

  這實在不可思議,她明明已經看見他駕駛法拉利離開飯店,唯一的解釋是他刻意趕回來,但為什麼?

  巴裳容看著孔禮明走到巴檻濃身邊站定,腦中突然閃過一個荒謬的念頭,難道他是為了她妹妹才趕回飯店?

  「孔禮明。」巴檻濃從頭到尾只能張大眼睛,很難有其他反應。

  「妳要我怎麼配合?」他不理眾人錯愕的目光,一心專注在她身上,巴檻濃足足愣了好幾秒鐘,才反應過來。

  「請你躺在墊子上。」這真是太奇怪了,他沒事幹嘛搶當模特兒?這可不是什麼服裝秀,而是進行CPR,弄不好是會痛的。

  孔禮明手腳俐落地躺下來,就是因為進行CPR,他才會舉手。他可不想看見她用嘴對著另一個男人的嘴巴吹氣,光想就反胃。

  「呃,大家可以靠近一點……」

  嘩!

  不用她提醒,所有員工就已經主動圍上來,等著看他們的總裁進行人工呼吸。

  巴檻濃被員工的熱情嚇一跳,希望明天的逃生演練,他們也能展現出同樣的熱情。

  「要開始了嗎?」孔禮明倒大方,彷彿很習慣成為人群注目的焦點,一點都不會覺得不好意思。

  巴檻濃做了一個深呼吸,用力點頭後開始講解。

  「剛剛我說過,心肺復甦術有六個步驟,大家還記得嗎?」

  「記得!」

  大家同聲說謊,其實他們左耳聽右耳出,誰也不記得巴檻濃說過什麼,只是一心一意等著看熱鬧。

  「很好。」巴檻濃點頭,果真被呼哢過去。「我知道飯店都有醫護室,也有聘請合格的醫護人員。但萬一醫護人員不在,這時又有患者昏倒,就可以依照下面六個步驟進行急救。」

  她說這話的同時,所有人都看著她,包括應該昏倒的孔禮明。

  「這個時候你應該閉上眼睛。」她提醒孔禮明。

  「為什麼?」他不解。

  「因為你昏倒了。」她尷尬回道。

  「哦!」孔禮明理解後乖乖地合眼,巴裳容第一個笑出聲,看來他們的總裁不是一個太合作的模特兒。

  巴檻濃馬上給巴裳容一記狠瞪,逼得她只好收起笑意,假裝正經。

  「咳咳!」可惡的姊姊,帶頭取笑她。「當我們面對昏倒的患者,第一個步驟是呼叫患者,並輕拍患者的肩部,確定他有沒有意識。」

  她一邊說明,一邊蹲下來拍孔禮明的肩膀,但因為太用力了,硬是把已經昏倒的患者給拍到醒來。

  「好痛!」這是什麼怪力。「妳是故意的吧?公報私仇。」他的肩膀都快脫臼。

  「我哪有?」她臉紅爭辯。「我只是——」

  巴檻濃本來想力爭自己的清白,但一看見大夥兒的視線都往他們兩個人集中,急忙用手捂住他的嘴巴,不讓他再有機會製造話題。

  「接著進行第二步驟,高聲呼救,或是請旁人打一一九,先叫患者,再叫救護車,這就是兩個叫。」她用手強行阻斷住孔禮明呼救的機會,和嘴巴說的完全是相反行為。

  「第三個步驟是壓住患者的額頭,然後用手提起患者的下巴。」巴檻濃鬆開手改為壓額提下巴,孔禮明依舊是有口難言。

  「第四個步驟是檢查患者有沒有正常呼吸。」她把手指放在孔禮明的鼻子下方,由上方吹拂而下的溫熱氣息,證明他旺盛的生命力,同時令她酥癢。

  她像觸電一般迅速把手收回,假裝冷靜的說:「他的呼吸很正常。」

  「接下來呢?」巴裳容適時提出疑問,照例惹來巴檻濃一記狠瞪。

  巴裳容無辜的笑了笑,狀似無心,其實看得比誰都透澈。

  這兩個人,有問題。

  巴裳容幾乎可以確定孔禮明是為了巴檻濃才趕回飯店,而她親愛的妹妹,也不是完全無關緊要,一樣很在乎他們的總裁。

  一股奇妙的氣氛充斥在孔禮明和巴檻濃之間,旁人不容易感受到,巴裳容雖然和巴檻濃身高、長相有些差別,但畢竟是雙胞胎姊妹,立刻就察覺到他們兩個人的關係微妙。

  「接下來就是吹氣。」巴檻濃不甘心地回道。

  這可是重頭戲啊!

  大夥兒嘴上不說,但他們等這麼久,期待的就是這一刻。大家都想知道,他們那個美女坐懷不亂的俊帥總裁,面對消防女神時,是不是依舊那麼鎮定?

  巴檻濃在眾人的期待下,終於也走到這一步。

  只見她悄悄做了一個深呼吸,用手支起孔禮明的下巴,低頭往他的唇靠近……

  孔禮明原本應該是失去意識,任憑她擺佈的,這個時候他卻突然睜開眼睛,害巴檻濃頓時成了木頭人。

  他們的臉靠得比那天還要近,唇與唇之間相差不到一公分,心跳聲重疊。

  怦怦!

  怦怦!

  巴檻濃分不清哪一個心跳聲才是自己的?她甚至懷疑,他們的心跳聲大到所有人都聽見。

  這一刻,時間彷彿凝結。

  他們互相凝視彼此的眼睛,孔禮明琥珀色的眸子隨著他的情緒或是變淡,或是逐漸加深。

  巴檻濃沒見過像他一樣深刻的眼眸,像是要把人捲進去,又像要將人推開,讓她在記憶之門前徘徊,不知道該撕開封印一窺究竟,還是完整保持封印,迷惘又不安……

  「總裁,你應該還處於昏迷狀態才對。」

  在這連惡魔都不忍心破壞的時刻,不知道哪個天兵跟老天爺借膽,出聲壞事。

  孔禮明冷冷地看著出聲的男服務生,被瞪的男服務生瑟縮了一下,不知道自己哪裡做錯。

  「你再不合作,我要換模特兒了。」巴檻濃惱羞成怒,明明是服務生的錯,卻拿總裁大人出氣,也算夠大膽。

  「我會合作。」他對著她笑一笑,溫暖的笑容前所未見,簡直比夏日的陽光還要耀眼。

  總裁笑起來真好看,應該多笑……

  男員工有消防女神,女員工不甘寂寞,也找到阿波羅,特別是這位阿波羅還是飯店的總裁,更增添其魅力。

  於是好好的一個員工消防教育訓練,瞬間變成花癡大會,實在是始料未及。

  前幾個步驟做起來還算順暢,唯獨這第四個步驟,怎麼都做不好。

  巴檻濃,集中精神,妳做得到的。

  她給自己心理建設,用手支起他的下巴,低頭將空氣送入他的嘴裡。CPR的正常程序是要連續吹兩口氣,每口氣一秒鐘,換句話說他們只有兩秒鐘的短暫接觸。

  雖然他們的嘴唇沒有真的碰到,但曖昧不僅會讓人受盡委屈,也會讓人產生幻想。

  儘管巴檻濃一直告訴自己這只是教學,但仍無法免俗緊張心動,至於孔禮明的想法就無法得知,因為他的嘴角始終掛著笑意,到底是故意捉弄她,還是很享受與她的另類接觸只有他自己知道,外人根本猜不透。

  還有一個步驟──胸部按壓,歸納在第五步驟。胸部按壓必須配合吸氣交叉使用,比例分別是三十比二。也就是說,每做十五次按壓之後,就要為患者吹一次氣,如此不斷循環,直到患者獲救。

  「最後是去顫,也就是電擊。」做完教學示範後,巴檻濃急忙收手站起來,對著所有員工解釋最後一個步驟。

  「這個步驟必須由受過專業訓練的醫療救護人員操作,一般人也沒有儀器可以使用,所以不必學。」巴老師講解完畢,因為有孔禮明勇敢擔任活體模特兒所以過程還算清楚,員工獲益良多。

  「你們還有疑問嗎?」巴檻濃問在場員工,大家都搖頭,都讚美她說得很清楚。

  「好,那麼……」巴檻濃本來還想再交代他們一些事,但看孔禮明仍然躺在地上,沒有起來的意思,不禁好奇提問。

  「你做什麼?」躺著不起來。

  「還有下一批,不是嗎?」他坐起來回答她的問題,巴檻濃當場傻眼。

  「你還要繼續擔任模特兒?」不會吧,他也太熱心了。

  「不行嗎?」他挑眉反問。

  「……當然可以。」巴檻濃不可思議地看著孔禮明,心想他該不會是想連當三場的模特兒?

  事實證明,他就是這麼打算。

  巴檻濃一共安排了三場CPR教學,每一場的模特兒都是他,三場活動下來,他的肋骨就算沒斷,至少也要瘀青。

  呼,真痛!

  回到辦公室,孔禮明忙著找跌打損傷的藥膏,抹個心裡安慰。

  雖然他付出了胸口疼痛的代價,但她的嘴唇始終屬於他一個人,痛幾晚也值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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fatbibis 發表於 2021-3-16 09:05 PM


第五章

  前一天巴檻濃先教員工怎麼做CPR,對整體消防教育訓練來說,這只是最簡單的一環,今天登場的才是重頭戲。

  由於英冠飯店的員工多達五百二十人,要一次集合訓練完成,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任務,所以還是只能分組進行。

  今天的組別和昨天大致上相同,唯一不一樣的地方是演習的順序,因為內部員工要做的事情很多,所以放在第一批,高階管理人員放在第二批,最後一批是直接面對客人的服務生和接待人員,而他們昨天可是第一批受訓。

  相較於昨天的口頭教學,今天做的完全是體力活。就看見巴檻濃一會兒教員工如何在火場裡找到出口,一會兒帶領他們尋找逃生路線,雖然飯店都有明顯指示,但那是給旅客看的,員工應該有自己的逃生路線,以備萬一真的發生火警或是地震時,可以從那條路線快速離開飯店。

  因為第一批員工的人數眾多,巴檻濃花了較多時間在他們身上,等她訓練完第一批內部員工,已經接近中午。

  「檻濃,我們一起去吃飯,老姊請客。」

  她剛喊完解散,巴裳容就過來找她用餐,巴檻濃累到吃不下,不過巴裳容既然熱心邀約,她一口拒絕似乎也說不過去。

  「好。」她點點頭,接受巴裳容的好意。

  巴裳容挑中五樓的餐廳,這家餐廳叫「矜園」,專賣道地的港式飲茶,在台北市享有盛名。

  「我們姊妹倆好久沒有一起吃飯了。」兩人一坐下來,巴裳容就開始抱怨。

  「沒辦法嘛!」巴檻濃聳肩。「誰叫我們的工作都需要輪班,能碰在一起的時間不多。」

  「真是誇張,我見好朋友的次數,居然比見自己的妹妹還多得多。」虧她們還住在同一個屋簷下,結果也是沒用。

  「小蕾和小夏她們兩個人還好嗎?」巴檻濃順便問候好友。「我好久沒有見到她們。」

  「好得不能再好。」巴裳容點頭。「她們一個忙著應付大明星,一個忙著挖政治明星的醜聞,都很忙。」

  「聽起來挺刺激的,她們的日子一定過得很充實。」巴檻濃其實有些心虛,自己很少參與朋友間的聚會,但她們這麼忙碌一定沒有時間抱怨,她也可逃過一劫。

  「大概吧!」巴裳容也不確定。「我們已經兩個月沒有碰過面,改天再約她們一起出來喝酒,到時候妳可不能拒絕。」

  「我儘量。」她也不想老是缺席啊!但她的工作就不定時,她也沒有辦法。

  「不過,我真的沒有想到,妳竟然有勇氣走進英冠飯店,甚至幫忙做員工教育訓練。」巴裳容十分欣慰。

  「我也沒有想到。」巴檻濃誠實回道。

  巴裳容聞言微笑,雖然巴檻濃還無法敞開心胸接受過去的事,但能踏出第一步總是好的。

  「妳和總裁……」

  「我和孔禮明怎麼了?」

  巴檻濃見巴裳容話說一半,於是好奇問她,巴裳容欲言又止,最後還是選擇放棄。

  「沒事。」說不定八字都還沒一撇呢,還是別點破得好。「我只是想問妳,和總裁相處得還好嗎?」

  「應該算是不錯吧!」巴檻濃回道。「至少到目前為止還沒打架,也沒鬧出人命。」

  巴裳容笑得很僵硬,很想拜託巴檻濃別再講笑話,一點都不好笑。

  「推車來了!」為了杜絕巴檻濃的冷笑話,巴裳容趕緊攔住餐車,用滿桌子的食物堵住巴檻濃的嘴。

  過午,繼續另一批員工的訓練工作。

  第二批因為多半是高階主管,年紀和他們的年資成正比,動作沒有那麼俐落,巴檻濃花了一些時間在等待上頭,等她完成第二批人員的教育訓練,已經下午三點鐘。

  「妳先休息一下,七樓有客人找我,等我把事情處理完我們再開始。」身為客房部經理,巴裳容實際上非常忙碌,難得有空閒的時候。

  「嗯。」少了她姊姊這個第三批員工的總指揮,她想獨挑大樑也很辛苦,況且也有好幾位服務生追隨她姊姊去七樓,人也湊不齊。

  突然間得空,巴檻濃反而不曉得該做什麼,只好隨處逛逛。

  也不曉得是巧合還是必然的偶然,她才剛轉身,遠遠就看見孔禮明從那頭走過來,嘴裡還叼了根東西。

  「哈囉!」

  他的心情看起來特別好,大概是跟他正在吃的東西有關。

  她伸出手隨便動了動手指,就算打招呼。

  孔禮明邊走邊舔棒棒糖,直到在她身邊站定才把棒棒糖拿起來,用舌頭舔了一下嘴唇。

  他這招很賤,巴檻濃因為他這個舉動,不得不注意他的嘴唇,同時想起昨天示範CPR的場景。

  昨天三場示範教學的模特兒都是他,其間他們的嘴唇有多次幾乎碰在一起,她就算不刻意去想,腦中也會自然浮現出他嘴唇的形狀和色澤……

  猛然察覺到自己竟然在想不該想的事,巴檻濃趕緊拉回思緒,朝正面的方向邁進。

 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,幼吾幼以及人之幼……算了!

  巴檻濃深深覺得對不起孟子,因為她幾乎把他老人家的教誨忘光。

  「我第一次遇見像你這樣喜歡吃棒棒糖的男人,而且還是飯店的總裁。」既然無心鑽研學問,巴檻濃只得隨便找話題,省得又胡思亂想。

  「有哪一條法律,限制總裁不能吃棒棒糖嗎?」他不以為然地回嘴,又舔了棒棒糖一口。

  「是沒有。」她微笑。

  「對吧!」孔禮明也跟著笑開。

  巴檻濃發現他笑起來很陽光、很好看,有如太陽神一般耀眼,他應該多笑,一定能為飯店帶來更多業績。

  「你是因為你媽媽小時候給你買棒棒糖,才會這麼喜歡吃棒棒糖嗎?」因為她的棒棒糖是母親買給她的,所以自然這麼問。

  當孔禮明在聽見「媽媽」兩個字時,眼神突變暗,雖然只有短短幾秒鐘,但她還是注意到了。

  「不是。」他的眼睛很快恢復原來的顏色,那是難以理解的琥珀色,封印著太多秘密。

  「我人生中的第一根棒棒糖,是一個很可愛的小女生請我吃的,和妳吃的是同一個牌子。」他把棒棒糖從嘴裡拿出來招搖,害她好嫉妒。

  「這個牌子的棒棒糖好吃嘛!」可惡,她也好想吃。「那個可愛的女生現在還吃棒棒糖嗎?還是怕胖已經戒掉了?」

  「我不知道她還吃不吃棒棒糖。」真遺憾。「我甚至不知道她的名字,只記得她像棒棒糖一樣長得圓滾滾,我私底下都偷偷叫她胖妞。」

  「那個女生要是知道你幫她取了這麼難聽的綽號,一定很傷心。」不曉得怎麼搞的,聽他談起別的女生,讓她覺得心酸酸的,有種不舒服的感覺。

  「所以希望她永遠不知道。」他也贊成隱瞞,他還期盼能夠再一次見到那個小女生,萬一被她知道他說她的壞話,她大概不會理他。

  「那個女生現在在什麼地方,她有跟你連絡嗎?」巴檻濃狀似無心的問,儘量忽略心底那股酸澀感。

  「有連絡的話,我還會不知道她的名字嗎?」他好笑的看她一眼,嘲笑她問了一個白癡問題。

  「也是。」她聳聳肩,表面上不在意,內心其實很高興。至於她為什麼高興就不追究,反正很開心就是了。

  「啊,我也好想吃棒棒糖!」她開心地仰望天空,天氣雖然不好,但她內心可是大晴天。

  「妳想吃嗎?」他感興趣地問她。

  「我想吃。」巴檻濃點點頭,伸手跟他要棒棒糖。

  「哪,給妳。」孔禮明直接把口中的棒棒糖拿出來塞進她的嘴裡,她的思路跟著為之堵塞。

  「別有一番滋味吧!」他並且彎下腰,在她耳邊撂話,溫熱的氣息就這麼大剌剌的吹進她的耳朵,效果直追CPR。

  孔禮明給完糖、撂完話便拍拍屁股走人,留下巴檻濃一個人站在原地癡呆到天荒地老。

  ……

  他、他居然把棒棒糖直接塞進她的嘴巴,髒死了!

  巴檻濃緊急回神將棒棒糖從嘴巴抽出來,在心裡罵孔禮明一千遍一萬遍,怨恨他沒有衛生觀念。

  飛沫傳染這四個字他有沒有聽過?萬一他感冒或有其他傳染病怎麼辦,她豈不是也得跟著遭殃?

  趕快丟掉!

  巴檻濃四處找垃圾桶,找著找著拿起棒棒糖,看著它發呆。

  ……反正都已經被污染了,就算他真的有病,也只能算她倒楣,還是把糖吃完吧!不要浪費。

  她找各種藉口吃完棒棒糖,就是不願對自己承認,其實這是一種間接親吻的方式,而且還是舌吻──超甜蜜。

  ※※※※

  第三天,也是最後一天,是在巴檻濃眼裡稀鬆平常,在其他人眼裡卻驚叫連連的逃生工具演練。

  悶了兩天,第三天總算能讓她發揮所長,將一身「絕學」大方秀出來。所謂的絕學就是她攀岩的功夫,她雖不如喬妍那樣厲害,至少也有八成功力。她可以光靠繩索,在五分鐘之內一口氣下降三十層樓。每年局裡所舉辦的年終攀爬測驗,都是由她奪冠,就算楊虎城也不是她的對手。

  只可惜,她是來教學,不是來表演。只能利用飯店有限的資源做示範,而飯店的消防設備中,唯一能讓她享受攀爬樂趣的,只有逃生緩降機。

  因為是公開教學,巴檻濃索性將緩降機搬到走廊,免得一堆人擠在房間看不到什麼,效果大打折扣。

  和前兩天一樣,今天也是分組,只是組別分得更細,不像前兩天三批就能解決,而是多達十組,照例由巴裳容所領導的客房部打頭陣。

  飯店購入的緩降機,大多落在二十公尺到二十九公尺之間,換句話說她頂多只能從十樓開始示範,而她選擇八樓,大概是二十三公尺,算是比較適中的距離。

  在實際操作之前,她先放一段影片給員工參考,還說要挑人和她一起操作,嚇得女員工花容失色,男員工面有難色,一個個大聲喊救命。

  「不行,這很重要,你們一定得懂怎麼操作才行。」巴檻濃這兩天都很隨和,他們就當是隨便,完全不願意動手。

  「老師~~」

  「巴結我也沒用。」她嚴肅回道。「這關係到你們每個人的性命,一定要學。」

  「那能不能從二樓降下就好?」大家討價還價。

  「可以從七樓開始。」巴檻濃給他們打折。「樓層太低沒有意義,因為通常不會用緩降機,會直接爬樓梯逃生。」

  就消防逃生方面,巴檻濃是專業,他們根本說不過她。

  「衰!」每個人都在哀號,本以為能夠輕鬆愉快地完成這次的消防教育訓練,沒想到巴檻濃會送給他們一記臨別秋波。

  女神的形象當場破裂,劈哩啪啦碎落一地,巴檻濃根本無所謂,反正她本來就不是什麼女神,不必顧慮形象,但是……

  「巴小姐,站在公司的立場,我覺得還是不要冒險比較好。」

  就在大家以為這次一定逃不掉時,總經理說話了。

  「大家都沒有經驗,萬一出事我實在擔當不起。」總經理話說得很白,訓練歸訓練,有危險的事不能做,也不宜做。

  考慮到她只有一個人,沒帶其他幫手的情況之下,巴檻濃勉強同意總經理的請求,不要求員工必須實際演練。

  不過,她還是堅持每個人都要知道緩降機要怎麼搭設和操作,於是還是按照原來的計劃,在八樓走廊公開示範。

  「首先,緩降機應該設在明顯處,最好擺在窗戶或是陽台附近。」她把不銹鋼落地架固定在走廊欄杆旁,一邊說明。

  接著她打開灰色塑膠盒,裡頭有連接著繩索的捲盤、金屬連接器以及安全救生束帶。

  「再來升支架,將主機掛在支架的橫桿上,往窗外或陽台外延伸並鎖緊。」她熟練的操作,大夥兒睜大眼睛學習。

  「接著將捲盤往外丟。」她先探頭看底下有沒有人,確定下面沒人之後將捲盤丟下去,捲在裡面的繩子跟著散開。

  「然後將安全束帶套在腋下,並扣緊釦環。」她邊說邊做。「最後爬出窗外或是陽台,面對牆壁往下滑。」

  她身手俐落地跨越鐵欄杆,滑下去前做最後說明。

  「滑下去的時候,記得一手緊握束帶,一手推牆壁,快著地時雙腿微屈,如此便能安全降落。」說完,她馬上往下滑落,引起一陣驚呼。

  消防女神好厲害……

  「裳容,妳妹妹從那麼高的地方降下來,妳都不會擔心嗎?」清潔部主任許秋樺和巴裳容稱得上是麻吉,愛屋及烏,看巴檻濃這麼拚命,不免為她膽顫心驚。

  「只有八樓,對她是小case啦!檻濃的標準是二十樓起跳。」巴裳容老神在在,完全不擔心巴檻濃的安危。

  「嚇,二十樓?!」許秋樺聽了眼珠子快掉出來,八樓就已經嚇死人,二十樓那還不唸阿彌陀佛?

  「她上輩子八成是猴子,總喜歡在高處打轉。」一般人都怕爬高,她卻越高越好,活脫脫就是個怪胎。

  「哇,那也要膽子夠大才行。」許秋樺嘆道。「妳妹妹一直都是這麼大膽嗎?」

  「不,她小的時候膽子很小,動不動就哭,也很怕高。」巴裳容還記得巴檻濃小時候的模樣,但巴檻濃因為那件意外受到太大的刺激,小時候的記憶變得很破碎,許多事都記不得,甚至連小時候跟她要好的鄰居站在前面她也不認得,病情十分嚴重。

  「我只聽說過女大十八變,沒想到性格也可以十八變,太厲害了。」從膽小變膽大,到底怎麼變的,也教她一下。

  「檻濃確實變得勇敢許多。」以前都是她擋在前面保護妹妹,現在完全顛倒過來,變成妹妹保護她。

  「她的體力真好,才剛看她滑下來,現在又要重來一次,好像都不會累。」許秋樺運動不行,特別羨慕運動好的人,都不會發胖。

  「是啊!」巴裳容萬分感慨,檻濃小時候圓滾滾,活像一粒球,沒想到長大以後比她還苗條,完全判若兩人。

  巴裳容和許秋樺,站在一樓走廊欣賞巴檻濃垂降的英姿,一邊羨慕她擁有用不完的體力,她好像永遠都不會累……

  「我警告你們,走開!」

  這個時候,三樓走廊突然傳出女人的尖叫,然後就看見一個長髮披肩的女人爬到欄杆上,作勢要跳樓。

  怎麼回事?

  巴裳容和許秋樺互看一眼,意識到出事了,兩人很有默契地跑向樓梯,試圖阻止悲劇發生。

  「走開,不要過來!」威脅要跳樓的女人,一邊瞄下面一邊放話威脅,大家怕她真的跳下去,都不敢靠近。

  「小姐,有話好好說,妳別想不開。」服務生隔著一段距離勸女子,女子聽都不聽,一心尋死。

  「我不要活了!」女子嗚咽,表情痛苦萬分。

  「發生了什麼事?」孔禮明從這裡經過,看見一堆人圍在一起,每個人的表情都很緊張,於是過來視察。

  「總裁!」服務生看見他鬆了一口氣,誰都不想扛責任。

  「有個女客人突然威脅要跳樓,您認為該怎麼處理才好?」服務生主動散開,清出一個空間給孔禮明,交給他解決。

  女子赤腳坐在欄杆上,回頭看孔禮明,蒼白的臉頰消瘦毫無血色,長髮飄飄猶如一縷幽魂,將他帶往記憶的地獄,任由他沈淪。

  禮明,媽咪累了,我想要好好休息。

  記憶中的母親,和女子一樣蒼白,臉頰一樣消瘦。她既得不到父親的愛,又常常因為身分被恥笑,十年折磨下來,早已疲累不堪。

  不,媽咪,不要離開我!

  他不要母親離開他,即使她已經不再年輕美麗。

  禮明,媽咪真的累了,不想再活下去。

  眼前的不鏽鋼欄杆換成記憶中的大理石雕花欄杆,女子蒼白的面孔和他母親的臉重疊,引發他的恐懼。

  不要,媽咪妳要去哪裡?不要丟下我!

  他年紀雖小,卻也知道他母親要跳樓自殺,要永遠離開他。

  禮明,媽咪太軟弱了。

  他母親總是哭。

  你答應媽咪,一定要堅強起來,不能像媽咪一樣軟弱。

  不要,他不要答應!他只要點頭,他母親就會離開他,他才不會那麼傻。

  禮明,答應媽咪,你一定要堅強。

  母親彷彿知道他往後的路會很難走,淚流滿面的囑咐孔禮明。

  不要,媽咪!妳要去哪裡?快回來啊!

  看他母親絕望的眼神和充滿決心的表情,他知道她將永遠離開他,因此著急大喊。

  禮明,你一定要堅強,才能活下去……

  媽咪!

  幼年時的惡夢,再一次在他的眼前上演,奪去他的呼吸。

  「不要過來!」女子大吼。「再過來,我真的會跳下去!」

  女子和他母親其實有很大不同,他母親的眼神充滿悲傷,女子卻是瘋狂,好像要向全世界發洩一樣憤怒。

  「總裁,該怎麼處理?」他們已經報警了,怕就怕在警察還沒趕到之前,她就跳下去。

  「總裁?」服務生全在等待孔禮明進一步指示。

  可他一個字都說不了,腳像生了根無法移動半步,對孔禮明來說,這場面比火災更令他害怕。

  孔禮明的臉幾乎就和女子一樣蒼白,卻無法像她一樣大吼大叫,因為他的喉嚨被不知名的恐懼堵住,發不出聲音。

  另一方面,巴檻濃在八樓才剛開始第二次垂降示範,只降到五樓,就聽到下面傳來一陣吵雜的聲音,然後聽見女子一直嚷嚷著要往下跳之類的話,便知道女子威脅跳樓自殺。

  算那女人運氣好,她剛好就位於她的正下方,她想死,沒這麼容易。

  身為消防員,巴檻濃對這類突發事件很有經驗,也曉得怎麼解決。

  只看見她抓緊繩索,在下降到四樓時雙腳用力蹬水泥圍牆,巴檻濃立刻像坐盪秋千一樣飛起來。

  就是現在!

  她巧妙地抓住下降的時間點,剛好下降到三樓一舉衝進三樓陽台,猛力將女子撞進走廊,兩人雙雙跌倒。

  「啊——」

  砰!

  這有如動作電影的場景,嚇壞了一堆人,大家不是瞪大眼就是尖叫,每個人都對巴檻濃大膽的行徑讚嘆不已。

  巴檻濃壓著女子,對方還在掙扎尖叫。

  「放開我!妳沒有權利──」

  巴檻濃二話不說將女子左手胳臂扭到身後,痛得女子哇哇叫。

  「妳幹什麼?」

  「反正妳連命都不要了,應該不會在乎一隻手臂。」她用力按住女子的肩膀,女子痛到頻頻飆淚。

  「我要告妳傷害——」

  「繼續威脅我啊,我還可以再用力一點。」巴檻濃繼續往女子的肩膀施壓,痛得女子以為手會被折斷。

  「好好好,我不告妳!」女子求饒。

  「妳還要跟這些人道歉,抱歉讓他們受到這麼大的驚嚇。」巴檻濃可沒有這麼容易放過女子,一定要她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。

  「我為什麼要跟他們道歉——」

  「妳道不道歉?」她再用力。

  「我對不起你們!」女子哀號。

  「哼!」巴檻濃這才放開女子,剛趕到三樓的巴裳容看見女子哭著求饒,就知道她妹妹又當了一回女英雄,不禁豎起大拇指。

  「真有妳的。」她對巴檻濃眨眨眼,深感與有榮焉。

  「警察來了嗎?」巴檻濃看向巴裳容身後,她好像有瞥見警察制服。

  「來了。」巴裳容請警察把鬧事的女子帶走。女子倒有趣,本來還威脅要跳樓,看見警察乖得像隻貓一樣安靜。

  一場本來可以很嚴重的社會事件,在巴檻濃的及時介入下悄悄收場。

  大家看女子被帶走,紛紛回去做事,留下的只有孔禮明和巴檻濃兩個人,他們一個站在原地,一個興奮地把繩子丟出陽台外。

  巴檻濃把繩子整理好以後,轉身面向孔禮明,他的表情仍然十分僵硬,似乎還無法從剛剛發生的事件脫離。

  「你還好嗎?」巴檻濃見孔禮明臉色發白連忙上前關心,伸手摸他的額頭才發現他在冒冷汗。

  孔禮明用力把她的手格開,巴檻濃的手因他這粗魯的舉動被扯痛,不解地望著他。

  「……我不需要妳的關心。」他的口氣冷到爆,態度差到底,巴檻濃完全不知道自己哪裡做錯。

  「孔禮明——」

  不要以為妳做了一回女英雄,就可以對我指指點點。」他甚至胡亂指控。「妳不過是湊巧救了那個女人,如此而已。」

  「我不認為自己是女英雄。」莫名其妙。「而且那個女人也不是真心想跳樓自殺,她只是——」

  跳樓自殺!

  「閉嘴!」孔禮明突然變得跟野獸一樣狂暴,額頭爆出青筋。「妳馬上給我離開飯店,我不想再見到妳!」

  他翻臉像翻書,不感謝她就算了,還卯起來趕人,讓她超級火大。

  「我也不想再多待一秒鐘,走就走!」她受夠了他反覆的情緒,她可不是他的員工,沒必要忍受他的壞脾氣。

  巴檻濃當場離去,孔禮明則是緊緊握拳,咬牙忍受椎心的痛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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fatbibis 發表於 2021-3-16 09:05 PM


第六章

  巴檻濃實在不願再踏入英冠飯店,但他們分隊要拍攝年曆,她又不得不來,因為她是中間人,如果她不出面協調會很奇怪,隊裡就她和莊美麗兩個女隊員,莊美麗又不能信任,她就算再不願意,也得硬著頭皮上場。

  「隊長,你能不能把我除名?我真的很討厭拍照,而且也不上鏡頭。」她最後一次拜託楊虎城,希望能逃過一劫。

  「十二個月份少掉一個月,這種年曆妳會買嗎?」楊虎城反問巴檻濃,要她別作夢。

  「不會。」她垂頭喪氣答道,就知道他沒那麼好商量。

  換句話說,她一定得參與年曆拍攝工作,她逃不掉。

  就這樣,一大隊打火弟兄,穿著橘紅色制服挺進英冠飯店。

  「哇,是消防猛男耶!」

  陰盛陽衰的英冠飯店,到處響起抽氣聲,女狼們不是沒有見過男人,但清一色的肌肉男一字排開這種場景,除非是買票入場看猛男秀,否則現實生活中不易遇見,況且他們不光只有肌肉,更具備實際戰力,無論是高樓攀爬或是地上匍匐前進沒有一樣不專精,真的是迷死人。

  「妳的工作,就是每天被這些肌肉男包圍嗎?」看著在中庭展開消防設備的打火弟兄,巴裳容不由得感慨。同樣被包圍,怎麼她身邊的男人個個是肉雞,全身鬆垮,一塊肌肉也沒有?

  「看久了會麻痺。」巴檻濃知道巴裳容很羨慕她,但相信她,過多的肌肉只會引起審美疲勞,漸漸變得不稀罕。

  「拜託來麻痺我。」她不怕。「妳不要人在福中不知福,等到妳身邊剩下連牆都不敢爬的男人,妳就會知道他們有多珍貴。」

  呃,這倒是。那天說要實際操作逃生緩降機時,最先喊反對的清一色是男生,膽子比女生還小。

  「這麼說,是我太不知滿足了。」她要檢討。

  「沒錯!」巴裳容拍巴檻濃的肩膀,猛點頭。「但是妳不是也得負責一個月份嗎,怎麼沒有看見鏡頭跟著妳?」

  消防猛男固然養眼,但消防辣妹也不可或缺,可以增加年曆的可看性。

  「還輪不到我的鏡頭。」說到這個巴檻濃就無力。

  「哈!妳最討厭拍照,這下可跑不掉了。」檻濃小時候因為肥胖的關係,一直躲鏡頭不願意拍照,即使後來變瘦,一樣躲鏡頭躲得凶,所以家裡很少有她的照片。

  「就會幸災樂禍!」壞姊姊。「妳明明知道我最討厭拍照,還取笑我。」

  「好玩嘛!」巴裳容聳肩。「什麼時候才輪到妳?」

  「下午吧!」她只要一想到就緊張。「我和另一名女同事要在游泳池拍照,我負責七月份,她負責八月份,都是最炎熱的季節……」

  「天啊,妳該不會得穿比基尼吧?」巴裳容驚呼,這才注意到巴檻濃橘紅色大外套底下那雙裸露的長腿,跟藍教主一樣修長有看頭。

  「另一名女同事也穿……」巴檻濃尷尬地點點頭,恨死楊虎城的決定。

  「太有趣了!」誰管她同事穿不穿,重點在她穿。

  「姊!」

  「真可惜下午我必須接待旅行團,沒有辦法去看妳拍照。」萬惡的旅行團,幹嘛非挑下午時間check in,晚一點不行嗎?

  「妳最好別來。」這麼丟臉的事她才不想被人看見,可能的話,她會要求清場。

  「妳放心,我一定會抽空去看妳,順便拍照留念。」巴裳容俏皮地拿出手機晃了晃,要她認命,這次她非拍不可。

  巴檻濃見狀哀號,好想鑽地洞逃跑。

  「我先去忙了。」巴裳容收斂笑意,馬上進入工作狀態。「等你們拍完中庭,再打手機跟我連絡,我會安排人帶你們到天台的游泳池拍照。」

  「好。」巴檻濃很高興是由巴裳容擔任對話窗口,省掉很多麻煩。

  巴裳容跟她揮揮手便要轉身離開,巴檻濃踟躕了一下,叫住巴裳容。

  「姊!」

  「什麼事?」巴裳容轉身,好奇看著她。

  「……孔禮明在嗎?」

  「不在。」巴裳容的好奇不減。「總裁出外洽公,可能一整天都不會回來。」

  「太好了。」巴檻濃聞言鬆一口氣,很怕碰見孔禮明,到時候多尷尬。

  「妳和總裁鬧得不愉快嗎?」巴裳容追問。「這幾天他老是繃著一張臉,我都不敢和他說話。」

  「他哪天不繃著臉?」巴檻濃聳肩,不想討論孔禮明那個怪人。

  這可不一定,她第一天做CPR教學的時候,他不就笑得很愉快?燦爛指數直追太陽神阿波羅,帥得很呢!

  「妳還有事要問嗎?沒有的話,我要去忙了。」依巴裳容看,他們兩個人真的不對勁,明明互相吸引,又彼此排斥,磁鐵都沒他們兩個厲害。

  「沒事了。」巴檻濃搖搖頭,說不出是放心還是失望,或許兩者都有。

  如果一切順利,等到今天結束以後,她就不必再踏進英冠飯店,自然也不會見到孔禮明。

  想到他們也許永遠不會見面,巴檻濃的心好像被人用手揪住一樣難受。

  妳馬上給我離開飯店,我不想再見到妳!

  然而她只要一想到那天他莫名其妙對她發脾氣,馬上又慶幸自己不必和他碰面。

  雖說弟兄們都是第一次拍照,卻個個有模有樣,無論是大樓攀爬或只是靠著消防車賣笑,每一個人都很上鏡。

  巴檻濃在旁邊看了一上午只有一個結論,那就是肌肉、肌肉,還是肌肉!尤其是楊虎城腹部結實的八塊肌,連健美先生都要自嘆弗如,更不用說飯店的女服務生有多迷他了。

  「真迷人!」那身漂亮的肌肉,啊!

  巴檻濃到現在才明白,為什麼有的男人明明臉長得不怎樣,卻可以撂倒一大票女人,楊虎城就是最好的例子。

  不愧是他們第五分隊的隊長——猛!

  由於拍攝順利,他們早早就收工,楊虎城心情大好,居然說要請大家吃烤肉,引起弟兄們一陣歡呼。

  「美麗,隊長說要請客耶!妳幹嘛愁眉苦臉?」楊虎城這個有名的小器鬼願意打開皮夾請吃飯,這可是大新聞,應該放鞭炮慶祝,不該是這個表情。

  「我又不能去,有什麼好高興的?」莊美麗鬱悶回道,恨死楊虎城。

  「為什麼不能去?」沒人禁止她,幹嘛自找苦吃。

  「妳忘了嗎?下午輪到我們兩個拍照!減肥都來不及,還吃什麼烤肉?」她們可是得穿比基尼耶!想要她們肚子上的肥肉跑出來見人嗎?

  「我還真的忘了。」巴檻濃真希望自己能像小時候一樣,把事情忘得一乾二淨,可以省一點麻煩。

  「可惡的虎爺,這個時候請什麼客嘛!」莊美麗跳腳。「好不容易等到他良心發現請一次客,卻挑在今天!」

  沒錯,真的很不應該。不過話說回來,他若是凡事順大家的意,就不叫虎爺,得改叫狗爺了,別指望他會搖頭擺尾,這是天方夜譚。

  「好吧!我也不去,陪妳吃麵包。」既然她不去,她一個人去也沒意思,巴檻濃很夠義氣。

  「哪有這麼好的事,還能吃麵包。」莊美麗簡直快哭出來。「我中午只打算吃水煮蛋和白開水。」

  標準的減肥餐,巴檻濃光聽肚子就餓得咕咕叫,根本支持不到下午。

  「那我去找我姊一起吃午飯,不理妳了。」巴檻濃沒有減肥的必要,也不打算減肥,一溜煙跑走。

  莊美麗除了罵巴檻濃沒良心拋棄她以外,也只能摸著自己的小肚子,默默的哭泣。

  由於上次是巴裳容請客,這次輪到巴檻濃作東,姊妹兩人愉快的度過午餐時間,都同意她們應該像這樣時常相聚,姊妹的感情才不會疏遠。

  午餐時間一過,巴檻濃開始胃痛。等到楊虎城和弟兄們吃完午飯回來,就會正式展開拍攝工作。

  拜託拜託!臨時下場雨,或是攝影師喝到茫拿不動相機也可以,千萬別真的要她穿比基尼。

  巴檻濃向老天爺誠心請求,希望出現各種狀況中止拍攝。只可惜老天既沒下雨,攝影師也沒喝到茫。事實上,中午過後還出太陽,攝影師因為下午還有拍攝工作,婉謝楊虎城的邀請沒去吃烤肉,根本滴酒未沾。

  「隊長,你沒喝酒?」連楊虎城都未沾染酒氣,讓巴檻濃十分驚訝。

  「混帳!工作時間能喝酒嗎?」楊虎城反過來教訓巴檻濃。「我當然沒有喝酒,弟兄們也沒喝。」

  是,都是她不對,以為出外勤就可以為所欲為,忘了他們肩膀上的責任,不是一個好消防員。

  「抱歉,打擾一下。」

  就在她正要拿出手機打電話給巴裳容時,一位女服務生忽地出現。

  「巴經理要我帶你們去天台的游泳池,請跟著我走。」巴裳容不等妹妹通知,就已經算準時間幫他們安排好一切,是最貼心的姊姊。

  「麻煩妳了。」巴檻濃覺得很不好意思,從楊虎城決定拍年曆開始,她就不斷動用巴裳容的資源,給她帶來不少麻煩。

  「不客氣。」女服務生制服上的名牌印著客房部主任,巴檻濃看了不禁會心一笑。

  就在不久之前,巴裳容還是客房部主任,短短幾個月的時間,已經高升經理。而她待在楊虎城手下兩年半,至今還沒有任何調動,她應該要檢討。

  巴檻濃原本以為只有她和莊美麗以及攝影師去游泳池,沒想到楊虎城也跟著去。

  「隊長,弟兄們都在收拾設備,你不去監督他們嗎?」巴檻濃已經很緊張,恨不得能清場,楊虎城還來攪局,簡直是想氣死她。

  「那邊有副隊長負責,不需要我親自出面。」楊虎城很相信弟兄,一點都不擔心他們會出槌。

  「這邊也不需要你出面。」巴檻濃脫離楊虎城的監督幾天,膽子明顯變大,連他的話都敢反駁。

  「妳們這邊才真正需要監督!」楊虎城的口氣不容反駁。「主意是我出的,萬一有人對妳們毛手毛腳,我必須負責!」

  原來他是怕有人會乘機吃她們的豆腐,但現場只有攝影師是男人,難道他指的是攝影師?

  巴檻濃在心裡咕噥,嘴巴卻不敢實際說出來。雖然在外放封了幾天,但她終究歸楊虎城管,還是不要惹他為妙。

  只是當他們四個人抵達天台游泳池,才發現游泳池真的還有另外一個男人,楊虎城的顧慮不無道理。

  「天啊,好帥的男人!」莊美麗一看見對方立刻倒抽一口氣,對他一見鍾情。

  巴檻濃愣愣看著孔禮明從泳池邊的躺椅上站起來,慢慢朝他們走來,不敢相信巴裳容的情報再一次失誤,她明明說過孔禮明出外洽公,不在飯店。

  「巴檻濃,這位是……」楊虎城看著孔禮明在他們的面前站定,雙眼直盯著巴艦濃,兩人明顯熟識。

  「啊?」巴檻濃差點回不了神。「這位是孔禮明先生,是英冠飯店的負責人。」

  他居然是飯店的負責人?她真是好眼光!

  莊美麗陷入無止境的幻想,遺憾的是沒人理她。

  「沒想到你年紀輕輕,就負責管理這麼大的飯店。」楊虎城把手伸向孔禮明,先禮後兵。「我叫楊虎城,是巴檻濃的隊長。」

  「我叫孔禮明。」他握住楊虎城的手,自我介紹。「我不只負責管理飯店,同時還是飯店的擁有者。」孔禮明並且淡淡更正楊虎城的用詞,讓楊虎城知道在這兒他才是真正的老大。

  什麼,他是老闆?

  莊美麗的眼珠子當場暴凸,可惜還是沒人理她。

  「你真是年輕有為。」楊虎城微笑。

  「過獎。」孔禮明亦展露笑意。

  兩個男人表面上看起來都很有風度,其實暗地裡較勁。

  以身高來說,孔禮明佔優勢,比楊虎城至少高出五公分。

  以體格來說,楊虎城壯碩許多,勝出。

  論長相,楊虎城當然不及曾被封為校園F4的孔禮明,光一雙眼睛就完敗,孔禮明的琥珀色眼睛神秘迷人,連楊虎城都被吸引。

  「謝謝你把飯店借給我們拍年曆,受到你幫助的老人們也會感謝你。」楊虎城外在條件或許和孔禮明沒得比,但力氣方面絕不會輸人,握手握得十分用力。

  「我對做公益沒多大興趣,純粹是因為巴檻濃小姐的關係才答應出借飯店,你要謝就謝她。」孔禮明當然不如楊虎城壯得像頭牛,力氣也只有他的三分之二,但還是奮力抵抗,不願屈居下風。

  「那也要謝謝你。」

  「不客氣。」

  兩個男人表面上一團和氣,實際上較勁較到額爆青筋,雙方都看出彼此對巴檔濃有意思,只有巴檻濃渾然不覺。

  奇怪,只是握手也能握那麼久?男人之間的禮節還真難理解。

  巴檻濃徹底狀況外,莊美麗滿腦子幻想在這一刻消散,因為就連她也看得出兩個男人在為巴檻濃較勁,而且老實說,她比較看好孔禮明,希望他勝出。

  孔禮明和楊虎城兩人最後較量眼神,彼此秤斤論兩,然後不約而同的殺手。

  「妳也要參與拍攝嗎?」孔禮明第一時間搶先質問巴檻濃,嚇了她一跳。

  「我……」

  「她是我們的七月小姐,當然要參與拍攝。」楊虎城代替巴檻濃回答,聽得孔禮明超不爽。

  「我想巴小姐可以自己回答,不需要你代勞。」孔禮明的口氣十分不耐煩,不明白楊虎城憑什麼插話。

  「我是巴檻濃的上司,有義務幫她解釋。」楊虎城左一句隊長,右一句上司,為的就是想顯示他和巴檻濃有多親近,至少在公事上是堅不可摧。

  孔禮明懶得理會楊虎城,他或許覺得自己有勝算,但在孔禮明心裡早已判定他出局,不願再跟楊虎城浪費時間。

  「妳為什麼是七月小姐?」孔禮明對這稱呼相當不滿,感覺上好像運動畫報上的月份女郎,給人不正經的遐想。

  巴檻濃也想問這個問題,一年有十二個月份,為什麼非把她安排在暑假這個檔期?聖誕節不是也很好,既歡樂又溫馨,更適合她。

  她聳聳肩,就算同意孔禮明的想法也不會讓他知道,她可沒忘記員工教育訓練最後那天,他是怎麼對待她的。

  「我在問妳話。」對於她保持沈默,孔禮明很不高興。

  巴檻濃正想告訴他,她沒有回答的必要,這個時候攝影師跟她揮手,省去她開口的麻煩。

  「要開始拍照了,請到這邊來!」攝影師已經在一旁等很久,再也等不了,於是卯起來叫人。

  「來了!」巴檻濃恨不得離開孔禮明身邊,攝影師一喊立刻走人,完全不給孔禮明面子。

  他瞇起眼睛打量巴檻濃的背影,她上半身雖然穿著消防隊的外套,卻未如其他隊員穿著長褲,而是露出一雙白暫修長的美腿,緊緊吸引人們的視線。

  孔禮明突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,恐怕她不是露雙腿就能了事,怕還要露更多。

  果然,他才在擔心巴檻濃穿著暴露,她馬上就把外套脫下來,害他的眼珠子險些暴凸。

  她那件橘紅色外套底下,竟然只穿著一套白色比基尼,簡直就是想引人犯罪!

  孔禮明忍住幫她把外套重新穿上的衝動,鐵青著臉看她和攝影師討論拍攝角度。他之所以沒真的衝過去,是因為她臉上寫滿了尷尬和不安,好像也很不習慣這身打扮,這帶給他一絲安慰,至少她還知道自己的穿著有多不得體。

  綽號「孔老夫子」的孔禮明,個性雖然認真嚴肅,但可不是什麼食古不化的老古板。再者,他從小生長在富裕之家,參加過各種類型的宴會,其中不乏游池邊party,看過幾千、幾百位比基尼女郎,每一個女人都穿得比她火辣。

  但是,那些女人都不是巴檻濃,引起不了他的興趣,更激不起他的怒火!

  孔禮明發現到自己竟然在發火,就好像他的所有物被別人侵佔似的,這感覺極不合理卻由不得他忽略,簡直就是著魔了。

  那頭孔禮明像隻憤怒的獅子緊盯著巴檻濃,這頭巴檻濃像隻誤闖森林的小白兔,陌生又無助。

  「巴小姐,請妳舉高右手,左手扠在腰上,左腳打直,右腳膝蓋微微彎曲。」攝影師熟練地幫巴檻濃喬姿勢,巴檻濃則是尷尬到快要死掉,好想逃走。

  她本來就討厭拍照,光要她面對鏡頭就已經要她的命,況且還得擺出性感的姿勢?她做不到。

  「巴小姐!」攝影師見她定住不動,急忙喊她。

  巴檻濃僵著身體,擺出攝影師要的姿勢,只不過攝影師要的是風情萬種的辣妹,她卻是女殭屍一枚,攝影師的快門都按不下去。

  「巴小姐,不要緊張,盡可能放鬆心情。」攝影師還兼做心理治療,一邊糾正巴檻濃的姿勢,一邊鼓勵她。

  巴檻濃只想用手環住自己的胸部,根本無法放鬆心情。

  「Smile,巴小姐,smile!」攝影師比出誇張的手勢,要求她別緊閉雙唇。「把妳最美麗的笑容拿出來,迷倒所有的男人,讓所有男人都為妳喝采!」

  攝影師身兼數職,這會兒已經晉升為詩人,吟著不甚入流的詩句,鼓勵她展現最美的那一面給所有人看。

  巴檻濃一向就對詩詞沒興趣,因此攝影師再怎麼拿出看家本領,也無法打動她的芳心,讓她由女殭屍變成蕩婦。

  她硬著頭皮微笑,在調整角度的時候不經意和孔禮明的視線相遇,從他的眼神中看見憤怒和不贊成,彷彿她穿比基尼犯了滔天大罪一樣輕藐。

  那是什麼眼神?

  巴檻濃誤會孔禮明瞧不起她,不認為她有能力扮演好月曆女郎的角色,所以才會拿這種眼神看她,於是卯起來展現風情。

  「對,就是這樣!」攝影師看她突然變身為第一名模,感動得幾乎掉淚。「很好很好,再換個姿勢。」

  喀嚓!喀嚓!

  「很好很好,笑得再燦爛些。」

  喀嚓!喀嚓!

  攝影師的快門按個不停,巴檻濃的姿勢一換再換,在攝影師的巧手之下留下許多美麗的倩影。

  「妳表現得太好了。」攝影師忍不住讚美巴檻濃。「妳很上鏡頭,要不要兼職做平面模特兒……」

  「她的分都拍完了吧?」

  攝影師正要嘗試說服巴檻濃轉行,孔禮明忽地殺到他們身邊,用比劍還銳利的目光看著攝影師。

  「都、都拍完了。」攝影師猛吞口水,忽然發現孔禮明其實也很上鏡頭,壓迫感十足。

  「那人我帶走了。」孔禮明抓住巴檻濃的手腕,就將她帶往電梯的方向。

  「你在做什麼?放手!」巴檻濃沒料到孔禮明會有這舉動,差點反應不過來。

  孔禮明聞言果然放開她,不過只是為了脫下自己身上的西裝,不是真心放手。

  巴檻濃呆呆地看著他幫她穿上西裝,扣上雙排釦,然後再一次抓住她的手腕,強行將她拖走。

  「下一個就輪到我了,我是八月小姐!」好不容易輪到莊美麗出場,讓她一見傾心的孔禮明卻已經帶著七月小姐離去,她只能在他背後大喊過過乾癮。

  「等一下!」楊虎城第一時間想衝過去攔住孔禮明,但他們走得太匆忙,莊美麗又扯後腿,他根本走不了。

  「隊長,你留下來幫我。」莊美麗抓住楊虎城的衣角不讓他走,一方面是她真的需要有人在一旁打氣,一方面是幫孔禮明拖住楊虎城,再怎麼說他都是她一見鍾情的帥哥,雖然壽命很短就是。

  「莊美麗妳真是——放手!」楊虎城用力拉回衣角,怒視莊美麗,莊美麗睜大眼睛裝無辜,在心裡默默祝福巴檻濃好運。

  俗辣莊美麗,這一次終於拿出勇氣幫助自己的好同事,就怕巴檻濃不識貨將寶貝往外推,那她就沒辦法了。

  「放開我!」另一方面,巴檻濃一邊掙扎,一邊警告孔禮明滾遠一點別來煩她,徹底的不識貨。

  孔禮明緊抓住她的手腕,將她帶進員工專用電梯,電梯內的員工一看見是總裁大人,全都識相的走出電梯,主動將電梯清空。

  「你到底想怎麼樣?」巴檻濃考慮一拳打昏孔禮明,省得被他拖來拖去成為笑話。

  孔禮明不答話,只是繃著一張臉按下辦公室的樓層。

  巴檻濃不服輸,也伸手按一樓的按鈕,發誓無論他想做什麼她都不會讓他稱心如意。

  孔禮明的辦公室位在高樓層,當然會先到,因此電梯門一打開,孔禮明就將巴檻濃拖出電梯。

  「我警告你現在馬上放手,免得我動粗。」巴檻濃從來不曉得他的力氣這麼大,甩都甩不開。

  面對她的恐嚇威脅,孔禮明僅是嘲弄的看了她一眼,繼續往辦公室的方向前進。

  孔禮明的辦公室距離電梯不過十公尺,他們沒走幾步路就到達辦公室,孔禮明單手打開門將巴檻濃推進辦公室,順勢放開她。

  巴檻濃揉揉被抓痛的手,看著他走到辦公桌前拿起話筒撥內線。

  「幫我拿一件八號洋裝上來,顏色不要太鮮豔,但也不能過於暗沈。另外,再拿一雙二十三號的高跟鞋,鞋跟不要太高。」說完,他放下話筒,轉身面對巴檻濃。

  巴檻濃起先不知道他的用意,但聽完他的話以後,她瞬間明白原來他是吩咐職員幫她送衣服,看來她這身比基尼裝扮冒犯了他,讓他覺得礙眼。

  「你這是什麼意思?」巴檻濃氣憤地看著孔禮明,想不通自己哪裡惹到他,他要這麼對她。

  「我在餐廳訂好了位子,妳這身打扮進不了餐廳,必須換掉。」孔禮明同樣不明白她為什麼生氣,他的所做所為都是為了她好,她應該感激他才是,不該對他怒目相視。

  「我為什麼要跟你一起吃飯?」他以為他是誰。「你問過我的意願了嗎?憑什麼自己決定?」

  「我包下整間餐廳,這還不夠展現我的誠意嗎?」孔禮明不明白她為何發怒,應該是他發火才對,她穿得那麼暴露,令人發狂。

  「原來你還包下餐廳。」真是大手筆。「抱歉讓你費心了,但是我不打算跟你一起吃飯。」

  「我是誠心跟妳道歉,希望妳不要意氣用事。」孔禮明道歉的方式相當特別,巴檻濃一點都感受不到他的誠意。

  「我意氣用事?」她輕聲反問,不確定他真的這麼說。

  「難道不是嗎?」孔禮明皺眉。「我真心想為那天的事向妳道歉,但是妳從頭到尾都板著一張臉,連我送衣服妳都不高興。」

  「你以為送我衣服,為我包下整間餐廳,我就應該欣喜若狂?」她不清楚他的邏輯思維,也不想懂,不想把自己累死。

  「不然呢?」他不解。「女人不是都喜歡這一套?」

  ……沒錯!一般的女人可能會因此被收買,但她不是一般女人,她既不愛名牌,對於只有服務生走來走去,看不見半個客人的餐廳更是興趣缺缺。

  「我走了。」對於一個只懂得砸錢,心中沒有半點感情的人,她無話可說,不想再浪費口舌。

  「我正在跟妳道歉,這對妳沒有任何意義嗎?」他不懂她為何能夠掉頭就走,多少次他該走卻走不了,皆因她而停留駐足。

  「我聽見了。」她耳朵沒聾。「你想為那天的事向我道歉,但是我從頭到尾都板著一張臉,讓你很沒有面子。」

  「妳……」孔禮明瞇起眼打量巴檻濃的臉,她為了拍照特地化妝,甚至還裝上假睫毛。

  她的妝雖然不是特別濃,但透亮的粉,將她的臉龐襯托得更為年輕可愛,再加上她又綁著馬尾,說她是高中生也有人相信。

  「現在我可以走了吧?」她往門口的方向走去,孔禮明跨大步追上她,抓住她的手腕,火冒三丈的阻止她。

  「我已經跟妳道歉,妳還要怎麼樣?」孔禮明這一生從未這樣低聲下氣過,即使面對他的大媽曾莎莉,他也沒有這麼卑微。

  「你跟我道歉,我就應該接受嗎?」巴檻濃轉過身怒視孔禮明,受夠他的自大。

  「我不是你的玩偶,高興的時候摸摸我的頭,不爽就莫名其妙的罵人,好像我毫無價值!」她或許不是出身豪門,但她家也算是書香世家,沒理由遭受如此對待。

  「我不是這個意思。」孔禮明煩躁地用手搔頭,不知道哪裡出錯?他所設想的每一個環節似乎都出了問題,都跟他原來想的完全不同。

  「不管你是什麼意思,我都沒有興趣再待下去。」她拿開他的手,轉身就要走人。

  孔禮明一時情急扣住她的肩膀,硬是將她轉過來。

  「你——」她憤怒的叱喝還堵在喉嚨來不及出聲,她的芳唇已經被他蠻悍的佔據,將她所有的不滿和委屈全都吞沒。

  巴檻濃的腦子一片空白,眼睛不自覺地瞪大,整個人像是被施了魔法一樣無法行動。

  孔禮明如蜜蜂擷取停留她唇瓣上的芬芳,她的櫻唇就如他想像中一樣甜,還要更柔軟。

  巴檻濃因為太驚訝了,甚至未意識到孔禮明正在吻她,一直到他溫熱的鼻息,不斷噴出引起她體內的騷動,她才漸漸找回理智,剛好孔禮明也在這個時候放開她,巴檻濃迷迷糊糊地望著他,這才發現她被奪走了初吻。

  她的雙頰瞬間脹紅,舉起右手就要賞他一巴掌,孔禮明伸手緊緊扣住她的手腕一把將她拉進懷裡,再次低頭吻她。

  這一次,孔禮明不再甘於蜻蜓點水,而是大膽地吸吮她的芳唇,用舌尖撬開她的嘴將舌頭伸進去,教導巴檻濃領略情慾的滋味。

  不消說,巴檻濃又是一陣驚慌。氣人的是,他將她抱得十分緊實,很難找到空隙掙脫,一如他的唇、他的舌,充滿了侵略性,好像要把她整個人吸進體內般激烈。

  巴檻濃的芳腔,完全落入孔禮明的掌控之中,隨他掠奪支配。

  孔禮明舔吮她的雙唇,試圖挑起蟄伏在她體內的情慾,而他成功了。

  「呼呼!」一吻既罷,巴檻濃胸口起伏不已,眼神迷濛而困惑,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。

  孔禮明當下判斷她對男女之事還是生手,否則她的反應不會這麼激烈,這帶給他無限滿足。

  「先說好,我不會因為這件事跟妳道歉,妳別指望我會說對不起。」他的呼吸幾乎跟她一樣凌亂,眼神卻比她清醒許多,說明他清楚這一切如何發生,不像她糊塗,連被人佔了便宜都不知道。

  巴檻濃的雙頰當場紅成一片,大力掙開他的擁抱,頭也不回地跑出他的辦公室。

  「呃,總裁,您吩咐要的東西我拿上來了。」一樓精品部的經理和巴檻濃擦身而過,看見她身上穿著孔禮明的西裝,瞬間明白衣服和鞋子都是為她準備的,只是她跑得太快,無福消受。

  「放著吧,遲早派得上用場。」孔禮明微笑點頭,看得出他的心情非常好。

  他的心情當然很好,因為他剛剛不小心發現了一件秘密——他是巴檻濃小姐初吻的對象。

  這讓他不自覺地勾起嘴角,久久無法放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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fatbibis 發表於 2021-3-16 09:06 PM


第七章

  「檻濃,昨天沒有發生什麼事吧?」

  次日,巴檻濃才進到局裡,屁股還沒坐熱,莊美麗就迫不及待包打聽。

  「沒有啊!還能發生什麼事?一切正常。」巴檻濃試著表現出一副無所謂的模樣,莊美麗可沒這麼容易被唬哢過去。

  「真的嗎?」莊美麗懷疑地看著巴檻濃,壓根兒不相信她的話。

  「我幹嘛騙妳?」巴檻濃被莊美麗瞧得很不自在,下意識躲避她的視線。

  「可是妳的嘴唇好像腫起來耶,難道是我看錯?」莊美麗的視線追著巴檻濃跑,巴檻濃一邊躲一邊暗罵孔禮明,幹嘛突然吻她,而且還吻得那麼用力。

  「妳看錯了。」巴檻濃把腫起來的地方用力吸進嘴裡,擺明了此地無銀三百兩,即使像莊美麗這麼遲鈍的人,都可以看出不對勁。

  「不對哦,我應該沒有看錯,妳的嘴唇確實是腫起來。」至於為什麼變腫,莊美麗不用問也猜得出一二,只是沒當面說出來而已。

  巴檻濃左閃右躲,恨不得能挖地洞遁逃,她甚至考慮請假,等嘴唇的腫脹消退了一些再來上班,省得被追問個沒完沒了。

  「檻濃……」

  鈴~~鈴~~

  「我接一下手機。」適時響起的鈴聲,救了巴檻濃一命,她連忙按下通話鈕,不管誰來電都很感激對方。

  「巴檻濃小姐。」

  ……

  只有一個人的電話她不想接,偏偏又是他來電,運氣背得可以。

  「孔禮明先生。」她沒想到來電的人居然是孔禮明,差點摔手機。

  莊美麗一聽見孔禮明三個字,眼睛都亮起來。

  巴檻濃只好對莊美麗揮揮手,要她閃一邊去,別妨礙他們講電話。

  莊美麗悻悻然的走開,怨嘆自己幹嘛雞婆成全他們,讓自己成了失戀陣線聯的一員。

  待莊美麗走遠以後,巴檻濃馬上翻臉不認人,凶巴巴的質詢孔禮明。

  「你怎麼知道我的手機號碼?」

  「問妳姊姊就知道了,這有很困難嗎?」孔禮明的眉毛挑得老高,想不透她的腦子是怎麼長的,這麼明顯的事根本不需要問。

  「我們應該沒有必要通電話吧!」可惡,她怎麼突然變笨。「我們已經完成交易,不需要再連絡。」

  看來,巴檻濃小姐有意和他保持距離,他可不能讓她如願。

  「交易沒有完成。」他提醒她。

  「什麼?」巴檻濃愣住。

  「我說,交易還沒有完成。」他重複一次。「妳那些男同事太孔武有力,在高樓攀爬的過程中,敲掉了好幾個樓層的磁磚,我還得撥出一筆經費修補。」

  這簡直是晴天霹靂,就在巴檻濃慶幸自己終於可以不必再見到孔禮明的時候,她親愛的同事就給她出紕漏,害她不得不繼續和他交易。

  「我把手機轉給隊長,你自己去跟他抱怨。」她不管了。

  「妳要是敢把手機轉給楊虎城,我馬上對外發佈消息,讓社會大眾知道你們第五分隊是如何不負責任。」孔禮明冷冷威脅巴檻濃,從他的語氣巴檻濃判定他不是開玩笑,他真的會這麼做。

  「當初如果我知道妳這麼不負責任,絕對不會答應把飯店借給你們拍年曆。」孔禮明並且使出殺手鐧,專攻她的自尊心,果然激起她的怒氣及傲氣。

  「我才沒有不負責任!」她反駁。「而且我打賭弟兄們也沒發現磁磚掉下來,否則一定會賠償……」

  「你們有經費賠償嗎?」孔禮明隨便一句話就可以堵住巴檻濃的嘴,讓她支吾半天。

  「沒有,但是——」

  「我倒是想到一個辦法可以抵銷這筆費用。」孔禮明提議。「只要妳願意幫忙我檢查飯店消防設備,你們欠我的修理費,就當作沒這回事。」

  老實說,孔禮明這個提議挺大方的,堪稱是她和他接觸以來,最人性化的建議。

  巴檻濃若夠聰明,就該接受他的提議,但她真的不想再見到孔禮明……

  「一個鐘頭內我就要見到妳。」孔禮明根本不給她考慮的機會。「還有,別忘了把我的西裝帶來還我,從現在開始倒數計時!」

  喀!

  孔禮明說完自己想說的話便掛上電話,巴檻濃看著嘟嘟作響的手機,恨不得伸手打他一巴掌,但她不是哈利波特,不會使用魔法,也只能作罷。

  「孔禮明說什麼?」莊美麗幾乎在巴檻濃切斷手機的第一時間,便趕過來關心,黏人黏得厲害。

  巴檻濃嘆口氣將手機塞進大衣的口袋,視線投向桌子底下的紙袋,裡頭就裝著孔禮明總裁大人的西裝,是應該拿去還他。

  「妳幫我跟隊長請假,今天一整天,我都不會回來。」巴檻濃一邊穿大衣,一邊囑咐莊美麗。

  「啊?」莊美麗沒想到她會臨時請假,腦筋一時轉不過來。

  巴檻濃拿起紙袋,用手拍拍莊美麗的肩膀,一句話都不多說,直接走人。

  由於巴檻濃任職的消防隊跟英冠飯店有一段距離,搭公車太浪費時間,她只得搭計程車,足足花了她兩百多塊大洋。

  可惡!

  當她付完錢下車,面對英冠飯店氣派的大門時,不禁在心裡咒罵孔禮明,這個男人根本是惡魔,每次都對準她的弱點下手。

  「妳好,巴小姐,又來找總裁嗎?」

  更氣人的是英冠飯店的員工,好像已經把他們兩個湊在一起,這也難怪,那天他在天台游泳池的舉動,確實很容易引起誤會,不知情的人大概會以為他們已經有一腿,其實他們之間還純潔得很。

  「是啊!」巴檻濃跟對方點點頭,有苦說不出。她也不想三天兩頭就來報到,但她遭受到孔禮明的威脅,她又有什麼辦法呢!

  但就飯店員工的立場,只覺得他們之間的愛情故事好浪漫,英俊多金的總裁VS.平凡女消防員,這只有在言情小說才會出現,卻活生生在他們眼前上演!

  巴檻濃一看到對方的眼睛泛出星光,馬上開溜,就怕會感染到飯店員工不切實際的幻想。

  真的不切實際嗎?

  腦中閃過昨天兩人激情擁吻的畫面,讓巴檻濃不由自主的臉紅。

  她之所以不想再見到孔禮明,原因很複雜,其中最主要的原因是她怕自己會喜歡上他,天曉得他們是兩個世界的人,不可能在一起……等等,她喜歡上孔禮明了?

  直到這一刻,巴檻濃才意識到她心中的恐懼不安,並不是針對英冠飯店,而是孔禮明所引起的。她早已克服對英冠飯店的恐懼,就算再次走進裝有她痛苦的大房間,也不再感覺呼吸困難,但她卻害怕面對孔禮明,因為她不想丟失她的心。

  猛然察覺自己的心意,巴檻濃心中的恐懼加深,好想逃離飯店。她已經站在孔禮明辦公室的門口,卻不想進去,不想他們之間的關係變得複雜。

  她往後退一步,正想向後轉逃走時,辦公室的門卻在這個時候打開了。

  「還沒來嗎……」

  孔禮明顯然正在等她,看見她就站在門口,臉上綻放出溫暖的笑容,巴檻濃的心臟頓時像是被掐住般猛烈跳動,差點就不能呼吸。

  「妳來了。」

  他笑得宛如阿波羅降臨人間,笑容燦爛到讓人想逃。

  「哪,你的西裝。」她第一時間把紙袋遞給孔禮明,好像她這麼做就能將他阻擋在心門之外,其實一點效果也沒有。

  「……幫我穿上。」孔禮明瞇起眼睛打量巴檻濃,她想和他保持距離的決心相當明顯,但他想和她拉近關係的決心也不下於她,現在就看誰比較高竿。

  「什麼?」巴檻濃愣愣地看著孔禮明,不太明白他的意思。

  「裝什麼傻,西裝是為妳脫的,妳當然得負責為我穿回去。」孔禮明擺出一副理所當然的無賴模樣,氣得巴檻濃牙癢癢的,想不通為何才經過不過短短一天,他就變了個樣,還是他本來就是這副德行,只是她自己沒有發覺?

  她心不甘情不願地把西裝從紙袋裡拿出來,懶得再和他辯解,誰教她有弱點握在他的手裡,免不了要吃點虧。

  巴檻濃展開西裝,要孔禮明協助穿衣,無奈孔禮明動也不動,她只好主動向前,一邊犯嘀咕。

  「都幾歲的人了,還不會自己穿衣服……」她一邊幫他穿上西裝一邊抱怨,孔禮明的視線始終緊跟隨著她,嘴角揚起滿足的微笑。

  「好了。」幫孔禮明把釦子全都扣上,巴檻濃不得不承認他真是衣架子,穿什麼都好看。

  「我們蹺班去喝咖啡好嗎?」他今天顯然情緒高漲,連蹺班這種話都說出口,完全不像他的作風。

  「謝了,我是來工作的,沒時間陪你喝咖啡。」巴檻濃楚河漢界劃分得十分清楚,絕不給他有跨越雷池的機會。

  「好吧!」他聳肩。「工作就工作,妳覺得從哪裡開始比較好?」

  「我怎麼知道?」她沒好氣的回道。「提出要求的人是你,由你決定。」

  「也對。」他笑得有些邪惡。「那我們就從檢查滅火器開始好了。」

  這根本是大材小用,像她這麼優秀的消防人員,居然只要她檢查滅火器,簡直是存心折磨她嘛!

  「請帶路。」只不過既來之,則安之,她忍。

  其實他們兩人都知道這只是藉口,孔禮明根本不需要她幫他檢查滅火器,這種小事交給總務課去辦就行,用不著他親自動手。

  正因為是藉口,孔禮明只得隨便找一層樓讓她檢查。

  「就從這一樓開始。」他一手指向牆壁掛著的紅色滅火器,另一隻手插在褲袋之中,看起來非常帥氣。

  巴檻濃用懷疑的目光看著他,百分之百確定他故意找碴,牆壁上那兩支滅火器看起來很新,不可能過期。

  即使如此,她還是脫下大衣,捲起袖子取下滅火器,很認真的檢查上面的標籤。她手上這支滅火器是乾粉滅火器,另一支是泡沫滅火器,這兩種滅火器經常一起使用。

  「巴檻濃……」孔禮明是真心為了那天的事想跟她道歉,只是用錯方法,歉沒道成,兩人的誤會越來越深,距離越來越遠。

  感覺到他就站在她身後,巴檻濃的心情開始緊張,一顆心怦怦跳個不停。

  「巴檻濃——」

  「這支檢查完畢,完全沒有問題,換另外一支!」為了逃避接下來可能的話題,巴檻濃用力放下手上的滅火器,換成檢查另一支滅火器。

  孔禮明覺得很無奈,因為就連他都不知道自己接下來會說什麼、該說什麼,她就一副他已經準備向她告白的緊張模樣。

  不過……或許她的想法也不無道理,畢竟昨天他們才接過吻,他又想盡各種方法要見她,如果她不這麼想那才矯情。

  他喜歡她嗎?

  或許吧!

  坦白說,對於愛情孔禮明不是那麼清楚,甚至陌生。他曾經以為,自己對那個小女孩的等待就叫愛情,所以他堅持買下英冠飯店,為和她再度相逢做準備,貫徹自己的愛情。

  然而,當他遇見巴檻濃,被她所吸引,才明白他的等待只是一種固執,只是一種想念。他為她心跳加速,想盡辦法引起她的注意,這才是真的。

  孔禮明決定重新來過,對愛情的想法,以及對待巴檻濃的態度,都必須調整。

  他伸出手從後面抱住巴檻濃,因為太突然,巴檻濃手中的滅火器差點滑落。

  「孔禮明……」

  「檻濃,我──」

  「唉呀,這不是總裁大人嗎?你們在走廊上做什麼,拍愛情片嗎?」

  舉凡言情小說或偶像劇,都有一個討厭的公式,只要男女主角的感情發展到一定階段,就會有第三者殺出來破壞氣氛。

  「張女士。」孔禮明鬆開手,轉身面向張美竹,才發現她不是單獨一個人,還有另一個女人陪著她一起來。

  「有一陣子沒見到你了,身體還好嗎?」曾莎莉淡淡的跟孔禮明打招呼,語調尚輕柔,但感覺不到任何感情包含在裡面,純粹只是敷衍。

  「大媽。」孔禮明沒想到會在自家的飯店遇見曾莎莉,這麼老舊的飯店她應該不會移尊就駕,在她的眼裡,只要不是五星級飯店就算不入流。

  大媽?

  聽見這個稱呼,巴檻濃嚇一跳,記憶中這是富貴之家,娶了好幾個太太,有好幾個媽媽,子女才會這麼區分。

  換句話說,孔禮明不是婚生子,而是二房,甚至三房的孩子。

  巴檻濃說不出有多驚訝,長久以來她一直以為他和樊謁倫一樣,有個溺愛他的母親,所以態度才會這麼高傲,沒想到完全不是這麼回事。

  「讓我看看,你和誰泡上了?」張美竹說話極不客氣,擺明乘機報仇。「我的天,原來她是消防員啊!」

  「我怎麼也想不到你會和消防員搞在一起!」張美竹誇張的大叫。「不過,消防員還是比酒家女來得好些!至少家世還算清白,帶出門也比較不丟臉——」

  噗~~

  張美竹剛要卯起來羞辱孔禮明,迎面而來噴出一堆泡沫,噴得她滿臉髒兮兮,五官都看不清楚。

  「妳幹什麼?!」張美竹生氣的大叫,不小心吃到泡沫趕快吐出來,就怕會中毒。

  「手滑了一下,不小心失誤,真是抱歉。」巴檻濃甜甜一笑,把滅火器的插銷重新插回去,當作沒發生這件事。

  「妳!」張美竹狠狠瞪向巴檻濃,只見她睜大眼睛,一臉無辜。

  孔禮明忍不住揚起嘴角,暗暗稱讚巴檻濃幹得好,張美竹女士本來就該接受教訓。

  「禮明,她是你的女朋友嗎?」對於好友的窘態,曾莎莉一副事不關己的態度,連正眼都不瞧一眼。

  「我不是——」

  「她是我的女朋友。」孔禮明用手攬過巴檻濃的肩膀,偏過頭對她笑一笑,用眼神警告她別戳破他的謊言,他不想在曾莎莉面前丟臉。

  「既然是女朋友,就帶回家參加Christmas party嘛!你也好幾年沒回家一起過年了。」曾莎莉是非常洋化的人,不注重春節卻很重視跨年,每年總要辦些不同活動慶祝新曆過年。

  「沒問題,今年我會帶檻濃回去參加party。」他加重手力,要巴檻濃陪他一起演戲,巴檻濃雖然不清楚怎麼回事,但他認真的眼神讓她也只能陪笑,不願讓他在曾莎莉面前下不了台。

  「那麼,到時候家裡見。」曾莎莉先是看了巴檻濃一眼,接著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,看得巴檻濃很不舒服。

  「美竹,我們回去。」

  「可是——」

  曾莎莉隨便一個眼神,就可以讓張美竹閉嘴,充分顯示在她們的圈子中,曾莎莉才是老大。

  待兩個女人消失在走廊的盡頭,孔禮明才放開巴檻濃的肩膀,重重吐一口氣。

  「你說要帶我回家是怎麼回事?你給我說清楚!」

  今天他的女人緣旺盛得可怕,好不容易才打發走曾莎莉和張美竹,馬上又面臨到巴檻濃的威脅。

  他再一次伸出手,將她攬進懷裡,低頭對她說。

  「沒問題,我一定解釋清楚。」接著,他的唇便落下,將她腦中的疑問一掃而空。

  ※※※※

  聖誕節前夕,是飯店業者和百貨業者最忙碌的時候,按理說孔禮明應該留在英冠飯店監督各種大小不同的活動,但他卻選擇回到孔家,和家人一起度過佳節。

  「這就是你家嗎?好像宮殿一樣豪華。」巴檻濃硬著頭皮和孔禮明一起回到孔家,原因和理由不贅述,反正就是一連串巧合。

  她今天穿著薰衣草紫的絲絨洋裝,領子的部分鑲著一圈同色系的毛皮,看起來年輕高貴,很適合她的氣質。

  「豪華但冰冷,這就是我家。」孔禮明難得開口說家裡的事,他總是把自己保護得很好,比她還注重隱私。

  巴檻濃好奇地打量大廳的裝潢,美輪美奐的水晶吊燈、挑高的天花板、高達兩層樓的提花窗簾、巨大的法式沙發,都讓人有一種身在奧地利皇宮的錯覺,真難想像他們竟然身在台灣。

  「你們來了。」曾莎莉穿著長禮服,翩翩朝他們走來,像隻花蝴蝶在他們眼前站定。

  「歡迎妳來。」曾莎莉眼睛盯著巴檻濃,從她身上的淡紫色洋裝,到同色系鑲鑽的高跟鞋無一放過,發現巴檻濃雖然不是頂漂亮,但青春洋溢充滿活力,很容易吸引男人的視線。

  「謝謝妳邀請我來參加party,夫人。」巴檻濃選了一個最妥當的稱呼,避免失分。

  曾莎莉聞言微笑,心想巴檻濃外表看起來天真可愛,但其實並不笨嘛!不但懂得區分場合,行為舉止以及穿著都算得體,想從她身上找到破綻,恐怕並不容易。

  「因為今年我邀請了不少客人,所以安排你們住同一個房間,應該無所謂吧?」曾莎莉笑吟吟地朝他們兩人丟炸彈,巴檻濃差點被引爆,所幸孔禮明及時攔住,才沒傻傻上當。

  「當然無所謂。」他掐緊巴檻濃的手心,要她別輕舉妄動。「檻濃是我的女朋友,我們本來就應該住在一起。」

  「我也是這麼想,所以沒有另做安排。」曾莎莉笑得很假。「不過你的女朋友如果覺得不方便,我還是可以安排她住在你母親的房間——」

  「不需要!」孔禮明斷然拒絕。「我們住同一個房間。」

  「好吧!」曾莎莉一貫笑臉。「那你就帶她去你的房間,我還得去招呼其他客人,先失陪了。」

  曾莎莉說完話以後,像花蝴蝶一樣飛走,孔禮明追尋她的視線中充滿了怨恨,手勁不自覺地加重。

  「好痛!」手心傳來一陣劇痛,巴檻濃不由得出聲抗議。

  「啊?對不起。」孔禮明趕緊放開她的手,跟她道歉。

  巴檻濃翻開手掌,才發現手心紅成一片,不禁埋怨他沒良心。

  先是吻腫她的嘴唇,現在又掐紅她的手心,完全就是暴力派。

  「我帶妳去房間。」孔禮明的精神並沒有完全恢復,巴檻濃不禁猜想曾莎莉是不是說了什麼話刺激到他。

  基於某種原因,孔禮明顯得心不在焉,巴檻濃默默跟在他的後頭,回想起她為什麼答應扮演他的女朋友。

  如妳所見,那個女人是我大媽,我不是她的親生兒子。

  他當時的表情真的很可憐,她的惻隱之心,就這麼潰不成軍。

  她一直恨我,因為我母親是小老婆,她想藉由打擊我,完成對我母親的報復。

  這太過分了!上一代的怨恨,怎麼發洩在下一代身上?於是她當場承諾和他一起回家。

  巴檻濃始終不願意承認,除了他坎坷的身世打動她以外,他的吻才是讓她毫不猶豫點頭的主因。她似乎抗拒不了他,無論她用多麼冠冕堂皇的理由說服自己,都掩飾不了喜歡他的事實,真的是十分糟糕。

  孔家位於陽明山區,佔地約一千坪,足足有巴家二十倍大。

  在通往孔禮明的房間之前,會先經過一座歐式花園。巴檻濃雖然不像巴裳容那麼喜歡園藝,但也喜歡看那些花花草草,不過整座花園最吸引她的地方,卻不是那些奇珍異草,而是位在大樹之上那座白色陽台,尤其是那些白色大理石雕花欄杆,美得教人忍不住駐足。

  她本來想停下來多瞧兩眼,但孔禮明這段路走得特別快,她必須小跑步才能跟上孔禮明的腳步。

  巴檻濃感覺得到,自從孔禮明回家的那一刻起心情就沒好過,不由得納悶他既然這麼痛恨這個家,為什麼還要回來?

  孔禮明也想問自己這個問題,他幹嘛回來?

  猛然停下腳步,仰望走廊的天花板,孔禮明的心情比任何一個時候都來得糟糕,這全怪他親愛的大媽,她就是有本事逼瘋他。

  「孔禮明。」巴檻濃雖然不知道怎麼回事,但她在他的眼睛看見憂傷,不由得為他擔心。

  孔禮明回頭看巴檻濃,她抓著他衣角的表情,純淨且美好,撫慰了他疲憊的心靈。

  於是他轉過身,將她緊緊擁入懷中。

  「這裡是走廊,會被人看見──」

  「被看見才好。」他說什麼都不願意放開她,把她當成浮木一樣,在她溫暖的懷抱載浮載沈。

  巴檻濃覺得很尷尬,同時又無法將他推開,他看起來真的很累,這幾天連續加班,把他累壞了。

  孔禮明下巴靠著她的肩膀微笑,他是累了,但只要有她在身邊,再多的疲憊也能一下子被治癒,比吃藥還要有效。

  她是他的救火隊,總在他最需要的時候出現,雖然時常讓他大動肝火,但她永遠懂得怎麼滅火,永遠知道怎麼撫平他的怒氣。

  「孔禮明?」面對他突然降下的唇,巴檻濃其實沒有他想像中聰明,也是呆呆的。

  他用手支起她的下巴,緩緩的貼上她的唇瓣,在她芬芳的唇齒間尋求安慰。

  巴檻濃起先還不知道怎麼反應,但隨著孔禮明的吻加深,她似乎逐漸抓到訣竅。

  「Good girl。」孔禮明把她的手環住自己的脖子,巴檻濃順勢踮高腳尖,與他的身體契合。

  兩人就這麼在走廊下接吻,看到的人都特意繞路迴避,只有一個人用有趣的目光打量他們。

  聖誕節的前夕,一切都變得美好、浪漫起來。

  願天使降臨人間,帶給人們喜樂及幸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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fatbibis 發表於 2021-3-16 09:07 PM


第八章

  平安夜,教堂紛紛傳出鐘聲。

  噹!噹!噹!

  這是上天對人間的祝福,也是世人對上帝的崇敬,都寄託在這清脆的鐘聲之中。

  孔家的豪宅內,傳出的不是清脆的鐘聲,而是動人的音樂。

  「妳聽說了嗎?華耳科技的小開,好像又有新的小三……」

  同樣是聖誕party,教堂是讀經唱聖歌,讚美天父。孔家舉辦的party卻是喝酒跳舞,道人長短。

  「哈哈哈……」

  沒辦法,這些人說穿了也只不過是穿著入時的廣播電台,充分掌握每一次機會散播小道消息。

  原本輕快的華爾滋舞曲,褪去以後換上輕柔的慢音樂,吸引許多情侶走下舞池翩翩起舞。

  在這一對對情侶之中,最受矚目的當數孔禮明和巴檻濃,一來是因為孔禮明不常出現在類似場合,二來巴檻濃對台北社交圈來說是全新面孔,問遍整個社交圈,沒有人認識她。

  「她是誰,竟然跟Leo跳舞?」

  孔禮明雖然是庶出,但憑藉出眾的外表和挺拔的身材,依舊受到社交名媛的歡迎,只是他一向冷靜自制,極少傳出緋聞,像這樣大方攜帶女伴出席party,可說是前所未聞,大家自然好奇。

  「聽說是消防員。」有人已經打聽好了。

  「消防員?!」聽到的人皆睜大眼睛。

  「他兩年多以前才經歷過一場火災,他還跟消防員交往,就不怕觸霉頭?」真不怕死。

  「誰知道呢?」回話的人聳肩。「反正她不是什麼好人家出身就是。」

  在凡事計較的社交圈中,有錢只是基本配備,但沒錢卻是罪惡,不管家世為何,只要資產沒到達一定標準,一律打入「非好人家出身」,既可悲又可笑,卻是不變的法則。

  「但是區區一個消防員也太誇張,Sally不會說什麼嗎?」

  「Sally還巴不得Leo出糗,哪會提醒他?」

  「也對,Sally……」

  周遭的人竊竊私語,話題全圍繞在孔禮明和巴檻濃身上。孔禮明和巴檻濃因為和大家相隔一段距離,說話聲全被音樂覆蓋,巴檻濃只能從大家的目光和嘴形判斷自己成了閒話中的主角,不然他們不會這麼看她。

  「託你的福,我成了被檢討的對象。」巴檻濃和孔禮明開玩笑,在一些年輕女孩的眼中看見赤裸裸的嫉妒,她們顯然希望能取代她的位置和孔禮明一起跳舞。

  「我以為妳應該習慣了,從妳踏進舞會的那一刻起,討伐妳的聲音就沒停過。」孔禮明挑眉,說冷笑話的功夫和她一樣差。

  「這倒是。」她不知道他這麼受歡迎,她還以為憑他機車的個性,應該沒有人會喜歡他,沒想到恰恰相反。

  孔禮明心知肚明,這些社交名媛與其說喜歡他,不如說是喜歡他背後的「與明集團」,以及他孔家二少爺的身分所帶來的財富,至於他本人則是附贈的紅利,並不真的那麼受到她們的歡迎。

  「不過被這麼多人盯著跳舞是一個新鮮的經驗,老實說,還挺好玩的。」巴檻濃意外的大方,不但不怯場,反而玩得很愉快,大大出乎孔禮明的意料之外。

  「看不出來妳也挺會跳舞的嘛!」他原本以為她除了攀岩之外沒有別的興趣,誰知道她的舞也跳得不錯。

  「難道你以為我只有當壁花的分?」大錯特錯。「我大學時是國標舞社的社長,如果不是因為我的目標是當消防員,可能會成為專業的舞蹈老師。」專教國標舞。

  「原來您是國標舞之花啊,失敬失敬。」相較之下,他的大學生活就枯燥許多,除了唸書以外就是鑽研投資,所以他才能不靠他父親的力量,自己買下英冠飯店。

  「怕了吧,哼!」巴檻濃不可一世地抬高下巴,俏皮得讓人想打她的屁股。

  「怕了。」孔禮明忍不住哈哈大笑,爽朗的笑聲引起在場所有人的注意。

  大家紛紛互相詢問:那個正在舞池大笑的男人,真的是孔禮明嗎?他們從來沒看他如此開心和放得開過。

  「看來只有消防員才能逗他開心。」場邊的名媛個個口氣奇酸無比,因為她們都嘗試過接近孔禮明,不是被冷嘲熱諷,就是被禮貌的請走,最糟的狀況是當面拂袖而去,完全不給她們面子。

  無視於眾人好奇的眼光,孔禮明和巴檻濃玩得非常開心,巴檻濃舞技固然高超,孔禮明也不遑多讓,兩人搭配得非常好,不知情的人會以為他們兩人是國標舞搭檔,步伐協調舞姿優美,連呼吸都融在一起。

  整場舞會下來,玩得最開心的就是他們兩個人,這點連孔禮明自己都很意外,如果今天他的女伴換成別人,也許他不會這麼開心。

  不,如果不是因為巴檻濃,他根本不可能回來。

  孔禮明覺得很不可思議,他們兩個人認識不到一個月,卻好像認識了一輩子那麼長,除了奇蹟以外,他找不到其他原因解釋。

  華爾滋的樂聲再度響起,他們兩人互看一眼,正擺好姿勢準備再戰時,他父親的秘書悄悄走進舞池對他附耳。

  孔禮明立刻把手放下,跟巴檻濃低聲說抱歉。

  「我父親有事找我,無法再陪妳跳舞。」他一臉歉意。

  「沒關係,不跳也好。」她體貼回道。「反正我也累了,正好可以乘機休息。」

  「那我先失陪了。」他說。

  「嗯。」巴檻濃點點頭,要他別在意她,她會自己找樂子,不需要他操心。

  孔禮明隨著他父親的秘書離去,巴檻濃看著孔禮明離去的背影,不免替他擔心,他的表情看起來不太愉快。

  只不過,需要她面對的問題也不少,其中最大的難題是一雙雙著火的眼睛。

  乖乖!這些名媛淑女每個人都可以引出一場火災,下回她得記得帶滅火器,免得被她們眼中的妒火燒傷。

  為了不真的引發火災,巴檻濃幾乎和孔禮明同時逃離舞會,到外面花園去納涼。

  孔家的豪宅位於陽明山上,外面有多冷不必贅述,但她卻很喜歡這樣的寒冷,沁人脾肺,讓她的心情也跟著開闊,唯一的遺憾是天候不佳看不到星星,否則就很完美了。

  她單手撩起裙擺,踩著輕盈的步伐走在長廊。這個時候的她是精靈,優遊於人間,在昏黃燈光的照耀下閃閃發光,遠遠就會被她吸引。

  巴檻濃邊走邊唱歌,絲毫沒有察覺有人默默跟在她背後,帶著興味的目光打量著她。

  咦,這不是……

  她的腳步在白天經過的陽台下停住,她隔著一段距離仰望陽台,發現別的房間都燈火通明,只有它黑抹抹一片,沒有開燈。

  巴檻濃深深感到納悶,因為曾莎莉明明說過,今年她邀請了很多客人,房間不敷使用,按理說,她應該會開放那間房間讓客人住才對……

  「那是禮明母親的房間。」

  就在她百思不解之際,她的背後忽然響起解答。

  巴檻濃機警地轉身,才發現有個男人端著酒杯靠在廊柱,似乎在她背後打量她很久了。

  「你是誰?」巴檻濃罵自己粗心大意,竟然被人跟蹤都沒發現,喬妍若是知道她這麼不受教,一定很失望。

  「禮明的哥哥,孔禮興。」孔禮興把手中的酒杯丟進一旁草叢,直起身朝她緩緩走近,他鮮明的五官跟著曝露在燈光下,巴檻濃這才看清他的臉。

  就如同她和巴裳容,孔禮興和孔禮明乍看之下長得有些相似,仔細看完全不同。

  孔禮明的長相較性格,孔禮興則更為秀氣,兩人的眼睛差別尤其大,孔禮明是淡透的琥珀色,他則黑到發亮。

  此外,孔禮明的鼻子似乎也比較挺直,有點像西方人,這也是孔禮興遠遠比不上的。

  不過整體而言,孔禮興長得不差,身材也夠高,最少有一七八,也是一位帥哥。

  她剛剛在party中並沒有看見他,曾莎莉也沒有為她引見,他是刻意隱藏自己,或是曾莎莉認為沒有引見的必要不可得知,但可以經由他的長相判斷,他確實是孔禮明的哥哥沒錯。

  「那真的是禮明媽媽的房間?」雖然孔禮興是這麼說,但巴檻濃還是有所疑問,總覺得不太可能。

  「妳不相信?」孔禮興感興趣地看著她,通常他說什麼,女人就信什麼,很少提出質疑。

  「禮明的媽媽不是小老婆嗎?」她說話很直接。「你媽媽──曾莎莉女士是你的親生母親沒錯吧?」

  「沒錯,我是她的親生兒子。」孔禮興微笑回道。

  「這就對了!」完全不合理。「小老婆怎麼能和大老婆住在同一個屋簷下,這不是很奇怪嗎?所以那不可能是禮明媽媽的房間。」

  「天下事無奇不有,妳沒聽說過這句話嗎?」孔禮興覺得巴檻濃很有意思,難怪他弟弟會喜歡她,換作他也會被吸引。

  「聽過,但這未免也太離譜,光想都替禮明的媽媽感到難過。」巴檻濃是個極富同情心的人,並不以身分斷定一個人的價值,因此感觸良多。

  「所以她才會自殺。」孔禮興喃喃自語,和巴檻濃一樣難過。

  「什麼,禮明的媽媽自殺?」巴檻濃愣住。

  「他沒告訴妳嗎?」孔禮興有些訝異,還以為她什麼都知道。

  巴檻濃搖頭,很遺憾聽見這個消息。

  「禮明的母親——二媽當年就是從那座陽台往下跳,結束自己的生命。」這件事同樣帶給孔禮興很大的震撼,他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,不諒解曾莎莉。

  「那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?」巴檻濃整天救別人的命,唯獨救不了孔禮明的母親,心中不無遺憾。

  「禮明十歲的時候。」孔禮興的語調突然變得很沈重。「二媽她……是當著禮明的面自殺的,這給他很大的刺激。」

  「天啊!」聞言,巴檻濃用手捂住嘴巴,不敢相信孔禮明經歷過這麼殘忍的事,難怪他的性格扭曲,換作她早已經瘋了。

  「從此以後他就變了一個人,有好一陣子不哭不笑,對任何事都沒有反應,像死人一樣活著。」他看了都替他難過。

  她感同身受!她媽媽剛去世的那一陣子,她也同樣不哭不笑,甚至藉由失憶逃避痛苦,所以她完全能夠體會孔禮明的感覺。

  「你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件事?」她從未聽孔禮明提起過孔禮興,因此斷定他們兄弟之間的感情並不好,事實上也是。

  「因為我關心他。」孔禮興自嘲。「雖然禮明因為我母親的關係,一直排斥我,但我終究是他的哥哥,不可能不關心禮明。」

  「這是唯一的理由?」她總覺得沒有這麼單純。

  「不,還有另一個理由。」孔禮興挑眉。

  「另一個理由是……」

  「我看得出來禮明很喜歡妳,單單為了這個原因,妳就有義務了解他的過去。」孔禮興嚴肅答道。「除非妳覺得他的過去對妳不重要,否則我就有義務讓妳知道。」

  愛情是一種責任,不是相愛就行,先要互相理解,才能互相安慰。

  巴檻濃從孔禮興眼裡看到另一種愛情,那是對孔禮明的兄弟之愛,也許孔禮明並不了解,但她絕對不會看錯。

  「他的過去對我當然重要,謝謝你告訴我這件事。」巴檻濃真的很感謝孔禮興,同時暗自為孔禮明慶幸,他有個好哥哥。

  「好說。」孔禮興朝她隨意揮揮手,然後轉身離去,讓她自己去思考接下來該怎麼做。

  自從知道孔禮明的母親是跳樓自殺以後,巴檻濃玩樂的心情全沒了,只想安靜獨處。

  孔禮明結束和他父親的談話之後,隨即回到party。當他發現巴檻濃不在party時急得到處找,最後在他的房間找到她。

  「妳怎麼自己先離開了?」看見巴檻濃好端端地坐在床上似乎在煩惱什麼事,孔禮明先是鬆一口氣,隨即又緊張起來。

  巴檻濃瞅著孔禮明,透過他琥珀色的眼睛,看見那個十歲小孩的靈魂,終於明白他眼中的悲傷從何而來,心也跟著抽緊。

  「怎麼了,妳還好吧——」見她遲遲沒有反應,孔禮明擔心地伸出手摸她的臉,結果反而被她牢牢抱住。

  「檻濃?」孔禮明的雙手懸在半空中,不明就裡的低頭看著巴檻濃,她的情緒似乎非常激動,甚至還掉下眼淚。

  「為什麼不告訴我?」她憋不住情緒,也不懂得拐彎抹角,乾脆直接說。

  「告訴妳什麼?」他收攏雙手摸她的頭,今天晚上她把頭髮放下來,增添不少撫媚的風情。

  「你媽媽跳樓自殺的事。」

  孔禮明的身體因她的話變得僵硬,久久無法開口。

  「誰告訴妳這件事?」他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這句話,無法相信僅僅經過半個鐘頭,她就摸清他的底細。

  「是誰告訴我不重要。」她搖頭。「重要的是,那天你為什麼不解釋清楚,讓我一直誤會你?」

  她口中的那天,顯然就是女客人發酒瘋威脅跳樓自殺的那一天,當時他因為太害怕,像木頭人一樣定住不動,事後又惱羞成怒對她胡亂發脾氣,想想都覺得羞愧。

  「……這太難以啟齒了。」那天他不只傷了她,也傷害了自己。「我實在沒有勇氣向妳承認,每當我看見類似場景,就會想起我母親,然後像個廢人,什麼事都做不了。」

  「你才不是廢人,你最勇敢,是個勇敢的小孩!」她站起來投入他的懷裡痛哭,嘩啦啦的淚水像水龍頭一樣浸濕他的衣襟,他卻覺得很溫暖、很幸福。

  「原來妳同情的是那個十歲的小孩,不是我。」他緊緊抱住她,感覺心都被她的淚水融化了,她是如此善良,他果然沒有愛錯人。

  「現在的你才不需要人同情,根本比一般人還機車好不好?氣得我都想打人了。」她依舊哭個不停,孔禮明都不曉得怎麼安慰她。

  「那妳說我現在需要什麼?」雖然她威脅要打他,他卻樂於被打,擺明有被虐狂。

  現在他需要什麼?

  老實說,巴檻濃並不知道答案,這個問題對她來說太難了,還是……

  她主動勾住他的脖子,獻上她的芳唇,以實際的行動代替口頭上的安慰,而這也是他最需要的——她溫暖的擁抱。

  只是,當他們的唇舌糾結在一起,氣息凌亂到分不出彼此,他們便知道只是擁抱是不夠的,他們需要更進一步接觸。

  在巴檻濃的默許下,孔禮明攔腰抱起巴檻濃,溫柔地將她放在床上,兩人在浪漫的光線下,激情擁吻。

  他們的呼吸從緩慢到急促,心跳從七十到一百,每一個呼吸,每一次心跳,都為彼此。

  最後,他們褪下彼此的衣物,沈溺於愛情的喜悅之中。

  噹!噹!噹!

  山下教堂傳來鐘聲,他們的耳朵或許聽不到,卻在他們的內心迴響不已。

  那是來自天際的祝福,充滿喜樂。

  ※※※※

  激情過後,巴檻濃躲在棉被之中,根本不敢出來見人。

  孔禮明耐心躺在旁邊等候,等了半天還不見地鼠出洞,只好親手破壞巴檻濃的棲息地。

  「妳害羞完了沒有?」在動手之前,他先問她,省得房子被他拆了,她再來哇哇叫。

  「還沒有。」巴檻濃躲在被窩裡做心理建設,怎麼說和男人裸裎相見都是第一次,雖然剛剛在做愛時他們已經徹底膜拜過彼此的身體。

  「還要多久?」孔禮明看牆上的掛鐘,懷疑她要躲到天荒地老。

  「再過一會兒。」她悶頭喊道。

  「再過一會兒是多久?」他等不下去了。

  「就是再過一會兒。」她的心理還沒有建設完畢……

  「好吧,這是妳逼我的。」別怪他不客氣。

  「咦?」他說什麼……

  孔禮明大手抓住棉被,用力將棉被掀開,冷空氣頓時掃過巴檻濃的裸體,引發她一陣尖叫。

  「啊——」巴檻濃第一時間伸手想搶回棉被,結果棉被沒搶到,反倒撲進孔禮明的懷抱。

  「抓到妳了。」孔禮明從後面環住她的纖腰,巴檻濃不知道該先拿開他的手,還是搶回棉被,最後決定兩樣一起做。

  「把棉被還給我!」巴檻濃試著扒開他的手臂,但他的手臂就像章魚的吸盤,一旦黏上就抓不開。

  「有本事妳就用掉我,我絕對不會自己放手。」他痞子當上癮了,越來越無恥。

  「這是你逼我的,受傷了別怪我。」巴檻濃決定拿出蠻力,讓他見識女消防員的厲害。

  「妳試試看啊!」他可是賭上尊嚴,絕不會認輸。

  巴檻濃抓住他的手腕,用力往兩邊拉。第一次拉不開,深吸一口氣,養精蓄銳再試一次,結果還是拉不開。

  奇怪,他的力氣有這麼大嗎?

  巴檻濃納悶。

  他該不會趁著她不注意的時候,偷吃了大力水手的菠菜,否則怎麼會變得如此勇猛?

  「怎麼樣,扒不開吧?」見她用盡吃奶的力還是無法甩掉他,孔禮明冷笑。

  「妳別小看男人的決心。」雖然他不像楊虎城壯到可以殺死一頭牛,可也不是什麼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,不要以為每次耍狠都有用。

  巴檻濃不信邪,連試了好幾次,他還是不動如山。直到她的額頭冒汗,她才承認他真的比她想像中強壯許多,想扳倒他沒那麼容易。

  「好吧!你贏,我認輸。」她願賭服輸,爽快得很。

  「怕了吧?」他得意的微笑。

  「怕了。」她舉雙手投降。

  孔禮明這才鬆手還她自由,巴檻濃趕快搶過棉被,把自己包得跟棕子一樣緊。

  「妳怎麼可以一個人獨佔棉被?我也要!」孔禮明硬是剝掉她身上的棉被,搶過一半蓋在自己的身上,巴檻濃再搶回去。

  「小器鬼!」她是女生,讓她會死嗎?沒聽說過lady first這句話嗎?棉被當然得讓她。

  「我本來就小器。」孔禮明大方承認自己心胸狹窄,巴檻濃簡直拿他沒皮條,只好分一半棉被給他。

  但一條棉被實在不夠用,孔禮明乾脆將她摟進懷裡,用棉被把兩個人捲在一起,誰也別說不公平。

  巴檻濃靠在孔禮明的胸口聆聽他的心跳,才發現他竟然有胸肌,顯示他平時有在鍛練,難怪她甩不掉他。

  「我們現在這個樣子,好像蛋捲。」察覺到他們的模樣多可笑,巴檻濃忍不住笑出聲。

  「沒錯,而且還是雙層蛋捲。」他同意她的說法。

  「餡多、味美,價格又便宜。」她編起廣告詞來。

  「我可不便宜。」他挑眉抗議。「雖然我可能沒有我大哥來得值錢,但絕不是什麼便宜貨。」

  那當然,誰敢說「興明集團」的二公子是便宜貨?就連舞會上那群等著他點選的秋香,也不敢說他是假的唐伯虎。

  「你從來沒告訴我,你還有個哥哥。」她抱怨。

  「沒有必要告訴妳,我們的感情並不好。」孔禮明回道。

  就在半個鐘頭前,她對孔禮明承認她之所以知道他母親跳陽台自殺,是孔禮興跟她說的。為此,孔禮明整整好幾分鐘不跟她說話,她只好主動撲進他的懷中求饒。

  孔禮明後來雖然原諒巴檻濃,但巴檻濃也付出慘痛的代價,被他折磨到幾乎直不起腰,最後還躲進被窩面床思過,責怪自己為什麼抗拒不了孔禮明,無論他想對她做什麼齷齪下流的事,她都點頭。

  「可是我覺得他很關心你。」她想起孔禮興提到孔禮明時臉上的表情,真誠沒有半點虛假。

  「是嗎?」孔禮明皺眉。「我倒不知道,我們兄弟很少說話。」

  「這就是你的問題,你和所有人都溝通不良。」他只知道命令,只知道埋頭苦幹,這當然能夠做出成績,但生活缺少樂趣,也容易和人產生隔閡。

  「我不覺得我和所有人都溝通不良。」他反駁。「我和妳不是溝通得不錯?至少在床上沒有問題。」他把頭埋進她的香肩,深深吸入她的氣息,香香的,很好聞。

  「如果不是我現在不能動,一定揍你一拳。」色鬼!「不過說實話,我真的覺得你哥哥很關心你,不然他不必告訴我你媽媽的事。」

  「他只是喜歡興風作浪,別太相信他。」孔禮明很了解孔禮興,他和曾莎莉有一定程度的相像,不是一個簡單人物,並不好對付。

  「或許吧!」她不否認她不了解孔禮興。「但是無論如何,我都感謝他告訴我事實,幫助我更了解你。」

  「……我母親是個可悲的女人,因為家境不好,被迫到酒店上班,賺錢撫養雙親。」也許是她的懷抱實在太溫暖了,孔禮明願意主動觸碰那段沈重的往事,巴檻濃全心傾聽,很高興他不再封閉自己。

  「後來她遇見我父親,原本以為終於能夠脫離苦海,誰知道會陷入另一個地獄。」他無奈苦笑。「我父親因為我母親當時已經懷了我,不得已只好將她帶回家收為二房,但大媽始終不願承認我母親,對她百般刁難,所以我母親在孔家的日子並不好過。」

  她想像得到,全世界沒有一個女人願意和別的女人分享丈夫,從另一個角度來看,曾莎莉也是受害者,別指望她會敞開心胸對情敵好。

  「我大媽是一個很精明的女人,『興明集團』大部分資金都掌握在她手上,連我父親都要畏懼她三分。」他說。

  「看得出來。」巴檻濃始終無法對曾莎莉產生好感,雖然她一直笑咪咪,但總給她一種笑面虎的感覺,陰森而可怕。

  「也許是基於這個原因,我父親對我母親一直很冷淡,對我也不敢表現出熱情,怕我和我母親的日子會更難過,所以我們母子在孔家一直得不到應有的地位。」孔禮明回想起剛才父親在書房對他說的話,這是他們父子第一次有機會深入交談,雖然時間不長,但他已經很滿足。

  「禮明……」

  「我母親是個軟弱的人……不,也不能這麼說,這對她不公平。」痛苦的回憶讓他的眼睛泛出淚光。「應該說,她不能忍受自己的幻想破滅,她本來還期望能和我父親組成幸福家庭,沒想到竟是這樣的結局。」忍了十年,她再也忍不下去,乾脆從陽台一躍而下,結束自己的生命。

  「禮明!」巴檻濃用力抱住孔禮明,給他安慰,同時回想起曾莎莉臉上的表情。

  那個惡毒的女人,明明知道禮明的母親是怎麼死的,還故意說要安排她住那間房間,為的就是要刺激他。

  孔禮明緊緊抱住巴檻濃,是宣洩,也是感謝。

  知道內情的人,都不敢當著他的面說他母親自殺的事,只敢在他背後竊竊私語。唯有她不怕死,硬是戳破他的假面具,強迫他面對自己的傷口,雖然有瞎貓碰到死耗子的嫌疑,但他還是很感激她,至少現在他提起他母親時,胸口不再像被大石頭壓著一樣難受。

  思及此,他親吻她的嘴唇,巴檻濃笨拙的回吻他,對男女之間的情慾還不太熟悉。

  孔禮明原本想繼續發展,但他想到有件事非解決不可,於是展現高度自制,硬是強迫自己停下來。

  「我都對妳敞開心胸了,現在妳也要對我敞開心胸。」孔禮明費了很大一番功夫,才沒讓自己變成色狼一口把她吃掉,著實不容易。

  「什麼?」反倒是巴檻濃還沈浸在和他親密接觸的喜悅之中,沒聽清楚他的話。

  「別裝糊塗。」他霸道命令。「妳很怕進到飯店的兒童遊樂中心,對不對?」

  都說他冷漠不關心人,但他卻細心地發現到她對那個房間產生恐懼,並且牢牢記住。

  「不對。」她真的不想回憶起那段往事,別逼她。

  「檻濃!」她必須像他一樣說出來才會好過,才能重新再出發。

  「……那是二十年前的事了。」巴檻濃雖然不許自己回憶,但此刻回憶卻像泉水一般湧出,止也止不住。

  「然後呢?」他和那個小女孩相遇,也是在二十年前,真巧。

  「二十年前,英冠飯店剛剛開幕的時候,我媽媽時常帶我們兩姊妹去玩,其中我最喜歡的地方就是兒童遊樂中心。」

  這是同年齡的人共同的回憶,不只巴家姊妹,孔禮明也時常和他母親光顧英冠飯店,不過當時他最喜歡的反倒不是兒童遊戲中心,而是去建於天井的小花園和他母親一起散步。

  「當時很多人都愛去英冠飯店,包括我。」孔禮明微笑。

  「所以你才買下英冠飯店?」她好奇地看他一眼,慶幸他們有共同的回憶,距離不再那麼遙遠。

  孔禮明但笑不語,巴檻濃就當他是為了兒時回憶買下英冠飯店,理由不是百分之百正確,但也相去不遠。

  「後來發生了什麼事,讓妳那麼害怕踏進那個房間?」他忘不了那時她的臉色有多蒼白,如果不是他及時趕到,她恐怕會休克。

  「我媽媽在那裡發生意外昏迷,送到醫院幾天以後不幸死亡。」她幾乎是咬破自己的嘴唇,才能講出這些話。

  孔禮明聞言先是愣了一下,而後抱緊她。

  「不要說了。」他猜想她和自己一樣,親眼目睹意外發生,所以才會那麼害怕。

  「我媽媽是因為我才死的!」這是她痛苦的源頭。「如果不是我不聽話,硬要玩高空盪秋千,我媽媽也不會從高台上摔下來,撞到腦部傷重不治!」

  「檻濃!」孔禮明只能抱著她,用身體溫暖她的心,因為他知道此刻的她心在北極,只有愛能溫暖她。

  「都怪我太任性,我對不起她!」巴檻濃簌簌流下的眼淚充滿悔恨,如果當時她不要那麼興奮,她母親也不會為了阻止自己而發生意外。

  「這不是妳的錯!」他不准她怪罪自己。「當時妳年紀太小,什麼都不懂,不能怪妳。」

  「我姊也是這麼說,但我還是不能原諒自己!」她嗚咽。「我最愛的媽媽因為我離開人世,叫我怎麼釋懷?」

  的確是無法釋懷,當年他目睹母親跳樓自殺,也有一段時間有如行屍走肉,整天渾渾噩噩,如果不是那個小女孩,他不知道會變成什麼樣子,光想就覺得可怕。

  「妳母親雖然到了另一個世界,但她能因此保住心愛的女兒,她一定很滿足。」他安慰她。

  「真的是這個樣子嗎?」她一直想跟她母親說對不起,卻沒有機會說,一直到今天為止,都是她心中最大的遺憾。

  「一定是這個樣子。」他保證。

  「如果真的是這樣,那就好了。」她雖然止不住眼淚,但很奇怪,她內心的傷口好像漸漸癒合,不再痛苦不堪。

  孔禮明也一樣,他內心的傷口,正以不可思議的速度痊癒,全是因為愛的關係。

  只要有愛,就能克服一切困難。

  他母親因為缺少他父親的愛,所以才熬不過等待。她母親卻是因為太愛女兒,寧願犧牲性命保護她。

  「她們能在天上相遇就好了。」孔禮明喃喃自語,希望他的願望能夠成真。

  「誰?」巴檻濃好奇地抬頭看孔禮明,不明就裡。

  「我們兩個人的媽媽。」他笑著回答。

  是啊!她們能夠相遇就好了,說不定還能變成好朋友。

  巴檻濃點點頭,用力擁緊他,非常贊同他的想法。

  平安夜,聖善夜,願每一個人都幸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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fatbibis 發表於 2021-3-16 09:07 PM


第九章

  聖誕節剛過,再過三天就要迎接下一個年度,巴裳容的心情好到幾乎飛起來。

  飯店的業績一片長紅,不但聖誕節一房難求,接下來從元旦到春節的預約也統統客滿,樂得她都想拍手叫好,可以預期今年的年終獎金會很有看頭,已經有消息說至少兩個月起跳,而且還有分紅,這在過去幾年根本不敢想,難怪同仁們個個眉開眼笑。

  憑良心說,孔禮明是個大方的老闆。雖然他作風強硬,要求嚴格,開除不適任的員工時毫不手軟,但該給的一定會給,也很敢給,可謂是賞罰分明,員工對他心服口服。

  最重要的,他極有可能是她未來的妹婿,孔禮明和檻濃的感情像坐雲霄飛車,發展的速度快得不得了,她和樊謁倫搞了幾個月沒有人家一半甜蜜,教她既羨慕又嫉妒,同時想不通兩人為什麼突然變得這麼有默契?先前他們也是吵吵鬧鬧,檻濃甚至已經發誓不再理孔禮明,誰知道才經過一個聖誕節,他們兩個人的感情會昇華到與天同歡的高度,害她都忍不住高唱哈雷露亞,盛讚聖誕節奇蹟。

  唉,這一切都是謎。

  雖然感嘆,但巴裳容還是很高興她妹妹能找到理想的另一半,至少她不需要應付難纏的婆婆,這點她就比她強很多。

  巴裳容帶著愉快的心情敵孔禮明辦公室的門,預料孔禮明的心情也不壞,才敲了第一聲,孔禮明果然馬上應答。

  「進來。」他剛批完所有公文,正想休息,巴裳容就來報到。

  「總裁!」

  「有事嗎?」面對極有可能成為親家的巴裳容,孔禮明仍是維持一貫態度,把她當成一般員工,並未對她特別親切。

  「我送報表過來。」巴裳容本來就不指望自己能得到特殊待遇,公事公辦她還比較自在。

  「辛苦了。」孔禮明接過報表放在一旁,並沒有打算馬上看。

  按理說這個時候巴裳容應該鞠躬退場,可她硬是在孔禮明辦公桌前站著不動,擺明了還有話說。

  孔禮明揚起一邊的眉毛看著巴裳容,她很少這麼不識相,一定有事。

  「你想看檻濃小時候的照片嗎?我今天帶來了。」巴裳容心情好到翻她妹妹的舊照片給未來的妹婿參觀指教,這可引起孔禮明的高度興趣,他的確很想知道,巴檻濃小時候的長相。

  「有什麼條件就提出來,合理的範圍內我統統接受。」孔禮明積習難改,凡事總以利益為出發點,巴裳容不由得搖頭嘆氣。

  「不需要交換條件。」她把照片從制服口袋拿出來給孔禮明。「這是我昨天在整理照片的時候發現的照片,檻濃當時只有七歲,整個人胖嘟嘟,好像一粒球一樣可愛,跟現在差很多。」

  女大十八變,她妹妹越變越漂亮,她則是越來越蒼老,都怪樊謁倫那個沒用的傢伙,害她這麼辛苦。

  巴裳容忙著在心裡抱怨男友,沒有發現到孔禮明看見照片以後臉色大變,差點連話都說不出來。

  「妳確定這是檻濃?」孔禮明不敢置信地盯著照片上的人影,那圓滾滾的身軀和胖嘟嘟的臉蛋他一輩子也不會忘記,她就是當年那個小女孩!

  「難道我會認錯自己的妹妹?」巴裳容奇怪地回望他,擔心他沒睡好,影響到智力。

  「……居然有這種事。」孔禮明用手扒頭髮,不知道該笑還是該哭,他苦等的人就在他身邊,他竟毫無所悉。

  「檻濃小時候長得很可愛吧?」巴裳容微笑。「我們全家都覺得她很可愛,但她一直堅持自己很醜,怎樣都不肯拍照,這張照片還是我爸趁著她不注意的時候偷偷照的,她知道被偷拍了以後,哭了好久。」

  這些陳年往事,經由巴裳容說來特別有味道,更具說服力。

  孔禮明的心情十分複雜,在得知巴檻濃就是那個小女孩的第一時間,他想立刻飛奔去找巴檻濃,然而他只要一想到,她竟然認不出他,甚至忘了他,就難掩心頭的憤怒,覺得對她的用心都白費了。

  「這張照片是我們全家二十年前來飯店玩時拍的。」好懷念。「只是我媽後來發生意外不幸過世,檻濃受到太大刺激選擇性失憶,把很多事都忘記——」

  「等一下,妳說什麼,檻濃曾經失憶?」孔禮明打斷巴裳容的獨白,急切問她。

  「她沒告訴你?」巴裳容反問孔禮明。

  他搖搖頭,看來巴檻濃小姐隱瞞了他不少事情,有必要好好解釋。

  「檻濃小時候……」

  接下來,只看見巴裳容滔滔不絕的訴說往事,孔禮明琥珀色的眼睛隨著巴裳容的話,不停變化深淺。

  ※※※※

  年曆已經印刷完畢,楊虎城也接受媒體訪問,雖然比預定的日期晚幾天,但總算趕在年底之前搞定一切,接下來就看大眾反應好不好。

  「天啊,我看起來好胖!」看見成品,莊美麗鬼叫。「怎麼辦,會不會影響到年曆的銷路?」

  年曆還沒開始販售,八月小姐就先看衰自己,巴檻濃被吵得四處找耳塞,就怕被莊美麗的高分貝震得變成耳聾。

  「相較之下,檻濃,妳的照片好性感哦!」男人看了都要流口水。「攝影師把妳拍得好漂亮,真不公平。」

  莊美麗不怪自己長相平庸,就怪巴檻濃外表太出色,一邊抱怨攝影師。

  「別說了。」巴檻濃才想哭呢!「我一想到我爸的臉色,就想把自己打包寄到非洲,等他看到照片,一定會殺了我!」她父親超保守,平時穿得清涼一點他就哇哇叫,何況是比基尼?她死定了。

  「妳可以算是大件行李了吧?」莊美麗哪壺不開提哪壺。「寄到非洲的話,通費一定很貴,可能要好幾千塊——不對,要好幾萬塊。」

  巴檻濃的冷笑話已經說得夠爛,結果莊美麗比她更差,巴檻濃完全笑不出來。

  「唉!」巴檻濃的頭快痛死,都怪楊虎城出鬼主意,害她騎虎難下,不曉得該如何面對她父親……

  鈴~~鈴~~

  她已經夠煩躁,偏偏有人不識相,這個時候打電話找她。

  煩死人!

  巴檻濃隨手拿起手機,也沒看來電顯示,就切下通話鈕。

  「喂?」

  「是我。」

  幸好打電話找碴的不是她爸爸,是她親愛的男朋友,不過他也一樣煩就是了,緊迫盯人的程度不輸她老爸,比樊謁倫還誇張。

  「有事嗎?」她雖然很喜歡和他在一起的感覺,但是也需要擁有自己的空間,別盯得這麼緊嘛!

  「妳現在馬上過來飯店!」手機那頭孔禮明命令。

  「我還在執勤耶!」盯人盯到這個程度,簡直莫名其妙。

  「發生緊急事件。」

  「什麼緊急事件?」如果是攸關人命,那又另當別論。

  「我心臟病發作。」孔禮明說。

  「你有心臟病,我怎麼沒聽你說過?」有心臟病的人在床上可以表現得如此勇猛嗎?她很懷疑。

  「我也是剛剛才知道我有心臟病。」被驚人的事實嚇出病來,她要全權負責。

  「你有病就該去醫院找醫生看病,找我幹什麼?」她又不會治病。

  「妳不是消防隊員嗎?」他反問她。

  「我是啊!」誰敢說她不是,她身上的橘紅色夾克就是證據。

  「那妳還不馬上過來!」——喀嚓。

  遇見不講理的市民,巴檻濃有苦難言,還無法抱怨。

  「孔禮明又打手機給妳了?」追得真勤。

  包打聽莊美麗再次發威,打破砂鍋問到底,巴檻濃維持一貫態度,就是站起來拍拍莊美麗的肩膀,要她幫忙請假。

  「告訴隊長,有市民需要緊急協助,我出外勤,一整天都不會回來。」再這樣下去,她一定會被記申誠,累積到一定次數直接開除。

  「發生了什麼事?」莊美麗的嘴巴張得老大,不知道巴檻濃的手機還接受私人報案。

  「有鱷魚在鬧區出沒,我得去現場察看情況。」巴檻濃回道,抱怨孔禮明那隻大鱷魚最好真的發心臟病,否則有他好受。

  「天啊!」莊美麗信以為真,卯起來大叫。「那我得去報告隊長,請他加派人手!」

  「不必了。」巴檻濃阻止莊美麗。「我一個人可以應付,人多反而礙事。」萬一她火大K人,可不希望被人看見,總得替孔禮明留點面子。

  「好吧,妳小心點。」莊美麗依然那麼好騙,隨便說她都相信。

  巴檻濃雖然只是跟她開玩笑,也開始反省自己玩笑是不是開過火,萬一莊美麗真的去報告楊虎城,楊虎城一定會罵她。

  「我是跟妳開玩笑的。」她跟莊美麗道歉,很抱歉欺騙她。

  「我知道。」莊美麗回道。

  巴檻濃傻眼。

  「我早就知道妳在跟我開玩笑。」她沒那麼笨啦,分不出她是說真,還是說假。

  「一直都知道嗎?」

  「一直都知道。」

  ……看來笨的人是她,莊美麗只是配合她的冷笑話,其實她比誰都看得透澈。

  「我先走了。」巴檻濃覺得很不好意思,原來她一直自作聰明而不自知。

  「慢走,我會幫妳請假。」莊美麗依然親切,巴檻濃不禁懷疑她的膽小也是裝出來的,真正的她說不定比她還大膽,還要厲害。

  這個世界上,深藏不露的人真的很多。就拿她的男朋友來說好了,居然還對她隱瞞心臟病史,他非得說清楚才行。

  她大概知道他需要什麼樣的急救方式,因此連急救工具都懶得帶,就直接跳上計程車,趕去英冠飯店救人。

  「檻濃,妳總算來了!」

  要命的是,她姊姊居然在飯店門口等她,看樣子孔禮明不是隨便說說,而是真的出事。

  「他在哪裡?」巴檻濃緊張地問巴裳容,怕她來得太晚來不及救他。

  「我帶妳去找他!」巴裳容抓住巴檻濃的手便將她帶往電梯,可見事態有多緊急。

  在搭電梯的途中,巴檻濃不斷祈禱孔禮明一定要沒事,她才剛開始談戀愛,可不想只靠回憶度過下半輩子。

  電梯一路往上急升,一路來到頂樓。電梯的門一打開,巴裳容就帶領巴檻濃往前衝,也怕來不及完成孔禮明託付給她的使命,後果可是不堪設想。

  姊妹兩人在一道牆壁前停下腳步,金藍色的牆面上乾乾淨淨,不見門扉,只看見一個四方形的盒子,上頭有四排按鍵。

  「這是?」巴檻濃愣愣地看著牆壁,表情有些不知所措。

  「牆壁的後面有一間套房,總裁就在裡面。」巴裳容一邊按密碼一邊解釋,這房間她來過幾次,密碼早已經背得滾瓜爛熟。

  「他不是心臟不舒服嗎,怎麼不待在醫務室?」巴檻濃滿腦子疑問。

  「這間套房的設備比較好。」巴裳容只得隨口胡謅,但求完成任務。

  只見原本靜悄悄的牆壁,在巴裳容按完密碼後,有如紅海慢慢往兩邊分開,露出隱藏於其後的門。

  巴檻濃沒時間吃驚,她急著進去救情人的命,等以後有空再慢慢欣賞它精巧的設計。

  巴裳容在巴檻濃推門進去後,再度按下密碼將牆壁復原,不讓任何人打擾到他們獨處。

  偌大的套房內部裝潢簡單而高雅,巴檻濃一邊摸索,一邊喊孔禮明的名字。

  「禮明!」她先檢查客廳,沒看到人,應該是在裡面的小房間。

  巴檻濃打開房間的門,果然看見孔禮明就坐在床上,背後塞了兩個枕頭,表情認真嚴肅,頗有幾分病人的模樣。

  她立刻推門進房間,轉身把門帶上,飛奔至床邊。

  「你不是在跟我開玩笑,你是真的心臟病發作!」她焦急地用手摸他的胸口,以為他心律不整,著急得不得了。

  他是心跳加速。

  他心跳加速的原因,不單因為她的碰觸,而是在經過漫長的等待之後,他們總算重逢。

  「我終於見到妳了。」他伸手將她拉進懷裡,巴檻濃趴跌在他身上,聽不懂他說什麼,只能抬頭無助地看著他。

  「我們昨晚才見過面。」她在他的公寓待到接近凌晨才回家,他忘了?

  孔禮明淡淡一笑,掀開被子下床,巴檻濃順勢站起來,與他面對面。

  他凝視巴檻濃的臉,目光之專注,讓她誤以為自己的臉上是不是沾上什麼髒東西,他才會如此看她。

  她於是伸手摸自己的臉頰,孔禮明伸出大手覆蓋住她的柔荑,深深地凝視她,然後突然抓住她的手,用力將她拉進懷中。

  巴檻濃嚇一跳,他很少這麼粗魯的,今天他的情緒特別激動,目光特別熱烈,而她不知道為什麼。

  「禮明?」她想問他理由,但他已經用手支起她的下巴,低頭吻她,巴檻濃就算有再多疑問,也只能暫時拋在腦後。

  別看孔禮明對外一副嚴守分際的君子樣,一旦關起房門,立刻化身為一頭野獸,巴檻濃的每一寸肌膚都不放過。

  經過這幾天的密集調教,巴檻濃已經十分懂得如何回應他的吻,也知道當他的舌尖開始挑逗她的櫻唇時,她最好乖乖把嘴巴打開,不然嘴唇又要遭殃。

  若是問孔禮明的意見,他其實傾向於在她的嘴唇留下愛的印記,讓楊虎城看清楚誰才是她的男朋友,不要對她癡心妄想。

  孔禮明的舌頭幾乎在巴檻濃張嘴的第一時間,便竄入她的芳腔大肆搜索。

  他橫行霸道就算了,還強迫巴檻濃和他一起打舌戰。巴檻濃剛開始的時候還讓他三分,後來被他惹毛,卯起來跟他比誰的舌頭比較靈活,兩個人的舌戰打得熱烈,唇與唇之間的碰撞也不遑多讓,同樣都是你舔我、我舔你,你吸我一下,我還你兩下,沒有人肯認輸,當然吻起來也特別激烈。

  「呼呼!」巴檻濃原本希望她的嘴唇能保持得乾淨,不留半點痕跡,但經過這麼激烈的吮吻之後,她的希望恐怕要落空,她的嘴唇已經腫起來。

  雖然他已經如願在她的櫻唇留下記號,但孔禮明仍然不滿足。他偏頭吻她的頸側,在她的玉肌留下一連串濕吻。

  「妳好香。」她身上帶有一股香氣,從她七歲的時候迷惑他至今。那個時候是奶香,現在是清香,味道不同但一樣甜沁。

  「我又不是香妃。」巴檻濃笑著躲避他的吻,他的鼻息不斷吹拂她的脖子,帶給她酥麻的感覺,很舒服同時很危險。

  孔禮明突然覺得憤怒,他清楚記得她的每一件事,甚至是她的味道,可她把他忘得一乾二淨,連他的長相都記不得,甚至忘了有他這麼一號人物。

  像是要懲罰她似的,他用手拉開她橘紅色夾克的拉鍊,隔著上衣緩慢愛撫她的酥胸,挑逗她的蓓蕾。

  巴檻濃忍不住嚶嚀了一聲,呼吸開始變得急促,孔禮明受到她鼓勵,打開巴檻濃上衣的釦子,將手伸進她的蕾絲胸罩,捕捉她胸前的突起。

  由乳尖不斷傳來的酥麻感,讓她開始抽搐打顫,幾乎站不住。不曉得為了什麼原因,他今天特別愛折磨人,好似沒聽到她的求饒聲就不甘心。

  「禮明!」她不想自己變成蕩婦,但她此刻的聲音聽起來像野貓叫春,充滿了慾望。

  她的呼叫是如此誘人,孔禮明卻充耳不聞,繼續蹂躪她的蓓蕾,無聲地報復巴艦濃。

  可憐的巴檻濃完全不知道自己做錯什麼,只知道他的報復手段雖然殘忍,卻也帶來等值的歡愉,在他的撥弄下,她的蓓蕾昂然挺立,豐滿的酥胸呼之欲出。

  孔禮明索性把她上衣的釦子全都打開,解開她蕾絲胸罩的銅子往上推,低頭吮吻她的蓓蕾。

  他把她的乳尖含在嘴裡,舌尖不停舔弄周圍的乳暈,換來巴檻濃不間斷的嚶嚀和顫抖。

  「呼呼呼!」她的額頭冒出細汗,星眸微瞇,馬尾鬆落,看起來既天真又有些放蕩,模樣非常誘人。

  孔禮明見狀發出一聲低吼,以手代替嘴唇把玩她的蓓蕾,嘴巴重新覆上巴檻濃的櫻唇,和靈巧的手指一起麻痺她的神經。

  一旦神經被截斷,巴檻濃的意志也跟著崩潰。就看見她不斷發抖,兩手像溺水的人勾住孔禮明的脖子,唯恐自己溺斃。

  孔禮明一邊吻她,大手一邊滑下她的纖腰,打開她長褲的褲頭,用力撐開她的蕾絲內褲,長指侵入她的山谷,搓揉她的蕊葉。

  在他的撩撥下,巴檻濃的山谷源頭開始湧出芳液,沒多久就充滿整座山谷。

  巴檻濃突然覺得很害羞,她不知道自己的反應算不算正常,因為她好像很容易有反應。只要他像這樣熱烈吻她,她的身體就像感冒發燒一樣發燙,他只要像這樣撥弄她的小穴,它就會變得又緊又熱,內心前所未有的騷動。

  「噢!」

  只是她不知道,這股騷動不只存在於她的體內,更存在於孔禮明的心中。

  孔禮明再也壓抑不住內心的騷動,也駕馭不了體內的慾望,於是飛快地褪下她的長褲,再脫下自己的褲子,在她還未完全準備好的情況之下,長驅而入。

  緊熱的小穴,不期然擠進龐然大物,巴檻濃驚叫一聲,雙臂不由自主的圈緊他的脖子,尋求保護。

  孔禮明順勢抱起巴檻濃,讓她的長腿圈住他的腰,然後移動腳步坐上床沿,巴檻濃的雙腿頓時有了依靠,感覺輕鬆許多。

  他捧住她的粉臀,讓她與他緊密結合,同時開始衝刺。

  剛開始是緩慢的,巴檻濃頗能享受騎乘的樂趣,這個時候的孔禮明是隻聽話的馬,她完全掌控他的速度。

  然而,隨著他衝刺的速度逐漸加快,他變成一匹脫韁野馬,巴檻濃再也跟不上他的腳步。

  她仰頭喘息,嘴上不停發出細碎的嚶嚀,但這不是他想要的,他要的是毫無保留的呻吟,那往往能激起他深藏的慾望。

  他的硬挺在她體內奔馳衝撞,一秒也停不下來。

  巴檻濃豐滿的酥胸,隨著他的每次衝刺,隨著粉臀的每次搖晃,上上下下形成可觀的乳浪。

  孔禮明瞇眼打量她臉上的表情,看見痛苦,也看見愉悅,還有瘋狂。

  他知道她已經快到達高潮,但如果這麼簡單就滿足她,他就太便宜她了,他沒有這麼仁慈。

  於是他毅然退出她的身體,留給她無限空虛。

  「禮明?」巴檻濃不明就裡的看著孔禮明推開自己,起身站立。他的男性特徵依然昂揚,沒有絲毫氣級的趨勢,她不懂他為什麼突然抽身,他分明和她一樣沒有獲得滿足。

  巴檻濃不知所措的看著他,孔禮明只想叫她拿棉被把自己遮好,免得他忍耐不住撲向她,造成他的復仇計劃前功盡棄。

  她完全不知道他暗地裡計劃向她報仇,只覺得他今天的心情就像氣象預報晴時多雲偶陣雨,決定不跟他玩,讓他自己去發神經。

  「我要回去工作了。」巴檻濃既未求饒,也沒有像孔禮明一樣被慾望沖昏頭,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。

  「在這種情況下,妳還能回去工作?」真佩服她。

  「為什麼不行?」這還不簡單。「只要搭計程車,就可以回去了。」

  她不是故意氣他,就是對他的痛苦毫無所悉,或許兩者皆是。

  孔禮明考慮掐死她,但仔細想想他會捨不得,留著她大有用處。

  「好吧!妳贏,我輸。」他搖搖頭,突然覺得自己是傻瓜。跟一個失憶的人較真,那簡直比傻瓜還要傻瓜,難怪被她耍著玩。

  「什麼意思……啊——」

  孔禮明跳上床,在她沒來得及反抗之前,再一次進入她的身體。

  這一次,他毫不溫柔地衝刺,相信堅強如她,一定能承受他所有慾望,她曾經救過他一次,往後一定還有第二次、第三次。他從來沒有這麼相信過一個人,而他不只是相信她,更依賴她,因為她是他的心靈導師,從小到大皆如此,只是她自己不知道,把自己也蒙在鼓裡。

  強烈的慾望,編織成一張密不透風的情網,他們兩人皆陷在情網中不得動彈。

  而隨著孔禮明每一次衝刺,巴檻濃釋放更多的熱情,最後他們一起達到高潮,同時仰頭狂吼。

  不知道過了多久,他們終於從天堂返回人間,互相擁抱。

  單看巴檻濃現在的模樣──下半身赤裸,上衣的鈕釦全被解開,白色的蕾絲胸單被擠壓到酥胸的上方,最外面套著一件橘紅色夾克,孔禮明立刻明白為什麼會有那麼多男人有制服癖,簡直太養眼了。

  不過,他還是溫柔地幫她把衣服全部脫掉,也脫掉自己的,不希望有任何阻礙橫亙在他們之間。

  躺在他懷裡,巴檻濃喘吁吁的發誓,下回無論他說多緊急都不再相信他,這分明就是他召她來的藉口。

  「你的心臟病呢?」她氣得跟他討債。「突然間就不發作了哦?」

  孔禮明都快忘記這件事,看來她的心胸跟他一樣狹窄,這可不行。

  「這毛病本來就可大可小,妳來之前很嚴重,看到妳以後就自動痊癒。」他大言不慚,聽得巴檻濃頻搖頭,相當佩服他的厚臉皮。

  「不過,我的毛病是妳引起的,這事千真萬確。」別想賴掉。

  「就會瞎掰。」她笑呵呵,罵他神經。

  「妳忘了我,嚴重打擊我的自尊心,枉費我等妳二十年,妳還不該負責嗎?」他嚴肅的眼神,說明他不是開玩笑。

  巴檻濃原本外擴的嘴角,逐漸向內靠攏,臉上浮現出困惑的表情。

  「你到底在說什麼?」他不像是捉弄她,但她也弄不清原由。

  「妳還記不記得我跟妳說過,有一個小女生請我吃棒棒糖?」

  她當然記得,他還誇讚那個小女生長得很可愛,像棒棒糖一樣圓滾滾,他會開始吃棒棒糖,就是因為那個小女生。

  「她請你吃了人生中第一根棒棒糖,不是嗎?」說到這件事,她就忍不住火冒三丈,嫉妒起那個女生來。

  「那個請我吃棒棒糖的小女生就是妳,檻濃。」他平靜的說出事實。

  他的話引來一片寂靜,足足過了十秒鐘,巴檻濃才像熱水瓶一樣炸開。

  「胡說!」她大聲駁斥。「如果我曾請你吃棒棒糖,我怎麼會不記得你?」

  「這就是讓我生氣的地方。」他滿腹委屈。「妳把我忘得一乾二淨,完全沒有認出我。」

  ……不可能,他的長相那麼突出,她怎麼可能忘記……等等!

  巴檻濃睜大眼睛,用手撐住孔禮明的臉,撐圓眼珠,用力看他的眼睛。回想起初見面時,她就覺得他這雙眼睛在哪裡看過,但是一時想不起來。

  「莫非……」

  「妳姊姊告訴我,妳小時候因為親眼目睹妳母親出事,遭受到嚴重打擊,把所有跟英冠飯店相關的記憶,全部主動清除。」也就是所謂的選擇性失憶。

  「我是成年以後接受心理治療,才慢慢回想起一些以前的事,但大部分的事還是記不清楚,有些人依然記不起來。」她不怪巴裳容洩底,因為就算她姊姊不跟孔禮明說,有一天她也會主動提及。

  「我顯然就是被妳遺忘的人。」他苦笑。「我們是在英冠飯店相遇的,就在二十年前。」

  「咦,已經是那麼久以前的事了嗎?」她完全沒記憶。

  「那個時候我母親剛過世,我受到的打擊太大,看見好笑的事笑不出來,也沒辦法放聲大哭。」他回憶道。「因為我母親在臨終之前,交代我不能軟弱,一定要堅強,所以我不敢哭。」

  這是多麼狠毒的遺言,因為自己懦弱,不敢面對現實,就把希望寄託在孩子身上,完全不管他是否能夠負荷。

  「當時我像行屍走肉到處晃,怎麼晃總是晃到英冠飯店,因為這裡是我母親最喜歡的地方,她特別喜歡中庭的小花園,可惜在我接手飯店之前,花園已經被填平鋪上大理石地磚,擺上雕像。」回憶讓孔禮明的眼神變得迷濛,眼珠子浮現一層淚光。

  「禮明。」巴檻濃抓住他的手臂,和他一起掉淚。

  「當時妳也像現在一樣陪我一起哭。」看來她雖然忘記以前的事,但行為還是跟小時候一樣,一點也沒改變。

  「那個時候我呆坐在花園的椅子上,妳主動靠過來說要請我吃棒棒糖。我不要,用力推開妳的手,妳竟放聲大哭。就在那個時候,我的眼淚不知不覺的掉下來,然後妳哭得更大聲了。」想到當時的情景,他不禁莞爾,原本悲傷的心情也跟著消失不見。

  「後來呢?」她追問。「我放聲大哭,你也跟著我哭嗎?」

  「沒有。」他才沒那麼遜。「我拿過妳手上的棒棒糖,答應讓妳請客,妳就不哭了。」

  「原來當時我就懂得做賠本生意。」敗家女。

  「是啊!」他微笑。「從此以後,我們每次見面妳一定請我吃棒棒糖,直到有一天妳突然不再出現,我才驚覺沒有留下妳的姓名和聯絡方式。」

  這就是整件事的由來,聽起來好浪漫,卻發生在他們兩個人的身上……

  「等等!你買下英冠飯店,是為了我?」不會吧?這也太大手筆。

  「現在流行懷舊,我以為妳會來飯店追憶過往,剛好原先的老闆要出售,我就順手買下來了。」他不否認他買下飯店是為了她。

  這次的「順手」到底得花多少錢,她想都不敢想,只能說有錢人的思維跟一般人不一樣,她無法理解。

  「但是妳怎麼知道是我?」她和小時候長得完全不一樣,簡直變成另一個人。

  「這得感謝妳姊姊。」多虧巴裳容。「妳姊姊今天心血來潮給我看了妳小時候的照片,害我差點心臟病發作。」

  他等了她二十年,本以為今生無緣,不料她竟然就在他身邊,還是他的女朋友,只能說這一切都是月老的惡作劇,否則很難有其他解釋。

  「我知道我沒認出你是我的不對。」她很抱歉。「不過,你不也一樣沒認出我來嗎?」

  所以說扯平,誰也別埋怨誰。

  「不一樣,我可是等了妳二十年。」光這一點就值得獎勵。

  也對!畢竟這二十年來,她可是一秒鐘都沒有想過他。

  「看在我請你吃了好幾根棒棒糖的分上,你就原諒我嘛!」她跟他撒嬌。「我保證以後會補償你。」

  「怎麼補償?」他才應該謝謝她,如果不是她放聲大哭引發他的眼淚,提供他一個宣洩的管道,他現在不知道會變成什麼樣子,也許更憤世嫉俗。

  「嗯……我不知道。」她想半天想不出來,乾脆主動放棄。

  「我倒是有一個好主意。」他咬她的耳朵,一肚子壞水。

  想當然耳,那絕不是什麼正經的主意,不過結果卻十分令人滿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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fatbibis 發表於 2021-3-16 09:08 PM


第十章

  台北市消防局第五分隊的年曆一上市就引起轟動,兩千本年曆不到一天就全部售罄,現金收入六十萬元,全數捐給「心願老人之家」,幫助老人家過好年。

  「檻濃,妳聽到消息了嗎?我們的年曆全賣完了!」莊美麗不改本色,雞毛蒜皮點大的小事就大呼小叫,不過巴檻濃已經不再相信她這一套,說不定這只是她的保護色,私底下的她完全不是這麼一回事。

  「剛剛才知道。」巴檻濃只擔心她的性感照片會在大街小巷流竄,惹得她老爸不愉快,雖然新聞播出的時候,她已經被臭罵一頓。

  「沒想到銷路會這麼好,看來我也有當模特兒的天分呢!」莊美麗一會兒嫌自己不上鏡,一會兒又說自己可以從事這一行,都是她在講。

  「是是是,妳最有天分。」巴檻濃懶得理莊美麗,只要她高興,她說什麼都好。

  「一聽就知道妳在敷衍我!」沒誠意。「算了,我還是趕快去找隊長要一本,朋友們都等著看我美麗的倩影!」

  莊美麗說完話以後蹦蹦跳跳去找楊虎城,巴檻濃就覺得奇怪,她不是怕楊虎城怕得要死,吭都不敢吭一聲,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積極主動?

  巴檻濃這才發現,莊美麗是個謎團,極有探索的價值。

  她聳聳肩,打開抽屜拿出棒棒糖,才剛想拆開玻璃紙,莊美麗就蹬蹬蹬地從後面跑過來,順手拿走她手上的棒棒糖。

  「別吃了,妳都不怕胖的哦!」莊美麗成天跟體重奮戰,開口閉口都是如何減肥,巴檻濃快煩死。

  「不怕,我就是愛吃棒棒糖。」巴檻濃搶回棒棒糖,剝開包裝紙塞進嘴裡,不懂她回來幹什麼,不是去找隊長討年曆?

  「對了,差點忘了告訴妳。」莊美麗跑得喘吁吁。「年曆一本都不剩,我要不到。」恨啊!

  「不意外,不說都賣光了嗎?」有剩才有鬼。

  「是賣光了,但是妳知道是誰買的嗎?」莊美麗拍胸口順氣,真難想像她是消防員,體能這麼差。

  「一般社會大眾吧!」她猜。

  「NONONO!」完全猜錯。「是孔禮明,聽說他把兩千本全買了,一本也不剩。」

  「妳說什麼?」巴檻濃愣住。「禮明他把年曆全買了?」

  「不只這樣。」莊美麗點頭。「聽說他連版權一起買斷,攝影師的底片和檔案也被他拿走,印刷廠的檔案也遭到刪除。」毀得有夠徹底。

  「他幹嘛這麼做?」巴檻濃無法置信。

  「還不都是因為妳!」莊美麗抱怨。「想想也對,誰會希望女朋友穿比基尼的照片,掛在牆壁上被人欣賞一個月,換作我也不舒服。」

  ……追根究柢,這全是她的錯,因為他不爽她穿比基尼的樣子變成海報掛在牆壁上,乾脆花錢掃光所有年曆和相關檔案。

  「這簡直太離譜了,他是不是瘋了?」巴檻濃喃喃自語,不敢相信他竟然這麼做。

  「他有沒有發瘋我不知道。」莊美麗抱怨個不停。「不過孔禮明這麼做,已經對我們造成困擾,我打賭再過不久,就會接到民眾的投訴電話,抱怨他們買不到年曆。」

  「有這麼嚴重嗎?」不過就是一本年曆。

  「就有這麼嚴重。」聽她的,不會有錯。

  「可是……」

  鈴~~鈴~~

  巴檻濃還沒說完,局裡的電話就鈴聲大聲。

  「一定是來投訴的。」莊美麗接起電話。「台北市消防局第五分隊,您好。」

  「……」

  「是,都已經賣完了,對不起。」莊美麗一邊跟對方道歉,一邊跟巴檻濃比了個bingo的手勢,表示她沒猜錯,就是市民打過來投訴的電話。

  「無論如何都要一本?」莊美麗一臉為難。「可是……真的很抱歉,可能沒辦法——」

  「……!」

  莊美麗被對方狠狠掛電話,她對著嘟嘟作響的話筒扮鬼臉,然後把話筒放回原位。

  「我就說一定會被罵,妳偏不信!」莊美麗無奈攤手。「我看今天電話是接不完了,妳最好有心理準備。」

  ……

  巴檻濃完全沒想到事情變成這麼嚴重,她原本以為民眾不會在意區區一本月曆,卻忽視了那是大家的心血結晶,市民也想與他們一起分享成果。

  「我出去一趟。」這樣下去不是辦法,她得負責解決這件事,不能帶給同仁麻煩。

  「妳要去哪裡?」莊美麗看她穿上大衣,好奇發問。

  「拿回年曆。」她回道。

  「啊?」莊美麗張大嘴巴目送巴檻濃離去,過了一會兒才意會過來。

  原來她要去找孔禮明,她的年曆有望了!

  張美麗快樂得像隻小鳥,這個時候局裡的電話又響起。

  「台北市消防局第五分隊,您好——」

  半個鐘頭後,巴檻濃已經在孔禮明的辦公室。

  「發生了什麼事,妳怎麼怒氣沖沖?」孔禮明原本是笑著迎接她的,看見她的臉色不好,嘴角也跟著垂下來,這可不是對待情人的態度。

  「聽說你把所有年曆都買下來,有沒有這回事?」她生氣質問。

  「妳的消息真靈通,年曆才剛送過來,妳就知道了。」速度之快,堪比調查局。

  「把那些年曆統統退回去。」她深吸一口氣,不想浪費時間和他哈啦,她還得趕回去工作。

  「為什麼要退回去?」他皺眉。「你們印製年曆不就是為了募款嗎?我統統買下省去你們的麻煩,又有什麼不好?」

  「當然不好,因為你不是真心支持我們的活動,只是不想年曆被人買走。」她說。

  「我不否認。」他承認他很自私。「但我可不覺得我哪裡做錯,當初妳就不該參與拍攝。」

  「你說什麼?」巴檻濃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,還以為自己聽錯。

  「不必這麼驚訝。」他挑眉。「若換成是妳,妳願意我赤裸著上身的照片,被人掛在牆上欣賞一整年嗎?」

  「呃,如果身材夠好,也未嘗不可。」她倒沒想過這個問題。

  「檻濃!」他才是不敢相信她會這麼說。

  「就算如此,你也不能買下所有年曆,你至少得留一半或是更多給其他需要的人。」她不否認她也不希望自己穿比基尼的模樣被人掛在牆壁欣賞,但既然已經對外發佈新聞,就該公開販售,才不會影響消防隊的信譽。

  「當初妳還不是搶走整盒棒棒糖,又有什麼資格指責我?」君子報仇,三年不晚,總算給他逮到機會報仇。

  「這兩件事怎麼可以拿來一起比?」她跳腳。「你別小鼻子小眼睛,快把年曆送回去!」

  「不要。」他拒絕。「我花了一番功夫才銷毀所有底片和檔案,如果歸還年曆,那我之前的努力不就白費了?我不可能做這種賠本的生意。」

  「你別鬧了。」拜託。「局裡的電話都快被打爆了,市民都在抗議買不到年曆。」

  「這更加證明我的想法沒有錯。」多虧他有先見之明。「我早料到一定會引起搶購,事先攔截,才沒有讓妳的豔照外流。」

  「那叫什麼豔照?」胡亂說話。「我只是穿比基尼拍照,卻被你說得我好像沒穿衣服一樣。」

  「這有什麼兩樣?」他可不覺得自己誇大其詞,事實就是如此。「那幾片布能遮住什麼地方?妳除了沒露點以外,該露的地方都露,不該露的地方也露了,那還不叫豔照?」

  「我露了什麼不該露的地方?」簡直莫名其妙!

  「手臂、大腿還有小腹!」他超級會計較。

  「依照你的標準,墾丁海灘上那些穿比基尼的辣妹,每個都是暴露狂。」都什麼年代了,居然還這麼保守,跟她老爸有得拚。

  「那些辣妹愛怎麼露是她們的事,妳就不可以。」他可是分得很清楚的。

  「她們可以穿比基尼,為什麼我就不能?」這不公平。

  「因為妳是我的女人!」他一臉傲慢的回答。「我絕不允許我的女人,在公共場合穿著暴露,何況妳還穿比基尼!」他無法容忍。

  「你的意思是,只要我不是你的女人,我就可以拿回年曆?」早說嘛!害她浪費這麼多口水。

  「檻濃!」

  「那簡單,我不當你的女人了。」她火大決定。「不對,我們只上過幾次床,還不能算是你的女人,你想進行獨裁統治,請另尋對象,我不奉陪。」

  「巴檻濃!」

  「我承認你是個很好的情人,但是我無福消受。」她受夠了。「我不想下半輩子都在你的獨裁統治中過活,所以我們到此為止吧!」她要活得輕鬆一點,不想整天吵吵鬧鬧。

  「我只是買下年曆幫忙募款,妳就要分手?」這是哪門子邏輯?

  「如果你是真心幫忙我當然會很感激你,問題是你只是出於自私的理由才買下那些年曆,別指望我會跟你道謝。」巴檻濃話說得很絕,一刀便命中孔禮明要害。

  沒錯,他是出於私心才買下所有年曆,但他同時也想幫她,怕年曆萬一滯銷賣不出去會打擊她的信心,她到底知不知道?

  「如果妳堅持非分手不可,那就分手吧!」他累了,從頭到尾就是他一頭熱,她一副事不關己的態度就算了,還一直往他頭上倒冷水,倒得他心寒,連生氣的力氣都沒有。

  巴檻濃只是說氣話,沒想到孔禮明竟然答應,頓時下不了台,只得硬著頭皮回嘴。

  「那就分手吧!」既然他無所謂,她也無須留戀。

  劇情急轉直下,一對人人稱羨的神仙眷侶,竟然因為一件小事走到分手的地步,實在是始料未及。

  ※※※※

  孔禮明依舊沒有歸還年曆,局裡的電話也沒有被打爆,楊虎城掌握第一時間對外發佈年曆全部售罄的消息,因此只接到幾通零星抗議電話,之後便歸於寧靜。

  換句話說,巴檻濃和孔禮明為此吵架根本沒有意義,雖然年曆無法在市面上流通,但已達成宣傳效果,也順利募得款項。

  唯一感到失落的人只有莊美麗,但這也不成問題,因為孔禮明把除了巴檻濃以外的底片和檔案,統統歸還給他們,還各寄了一本缺少七月小姐的年曆給第五分隊的所有弟兄,算是非常夠意思。

  此外,還有一個讓巴檻濃吃驚的消息,那就是孔禮明不只買下所有年曆,還加倍捐錢,也就是說,他總共捐了一百二十萬給心願老人之家。

  當巴檻濃知道這件事以後,第一時間責備自己,為什麼不弄清事情的真相就跑去罵人?被罵的孔禮明當時心情如何,她都不敢想像。

  她想跟他道歉,想跟他說對不起,這一切都是她的錯,她錯怪他了。但她提不起勇氣打電話,怕被孔禮明拒絕。因為她知道他下了多大決心才打開心扉,讓她進入他的內心世界,她卻不假思索的退出,並用言語刺傷他,他一定很難過。

  巴檻濃只要一想起當她提出分手,那時他臉上的表情,就想殺死自己。他一定覺得自己的努力和付出很沒價值吧!他的出發點都是為了她好,可她竟然不去探究原因,一味指責他不對,現在後悔也來不及。

  同一時間,孔禮明也在反省自己是不是太衝動了?

  沒錯,巴檻濃是說了些話傷害他,但那是因為她不知道實情,一旦了解實情,便會對他完全改觀,因為她就是這麼一個熱情、善良的女人。

  就某方面來說,孔禮明和巴檻濃兩個人的溝通技巧還需要改進,免得老是發生誤會。但另一方面,他們的默契又好到令人羨慕,連反省的理由都一模一樣。

  不過,雖然兩個人都後悔貿然分手,孔禮明卻比巴檻濃更加勇敢,他不但已經打算求和,甚至還準備好求和的禮物,現在正要去拿。

  「請進,二少爺,您交代的戒指已經準備好了。」

  他求和的禮物很大手筆,是一枚鑽戒。

  「謝謝。」孔禮明委託一家私人珠寶店幫他挑款式,這家珠寶店跟孔家有很深的淵源,孔家人買賣珠寶一定是交由他們經手,說是孔氏家族的私人珠寶店也不為過。

  話雖如此,這還是孔禮明第一次光顧這家珠寶店,在這之前,他根本沒有想過送珠寶給女人,巴檻濃是第一個,也是唯一的一個。

  今天雖然不是假日,但來珠寶店挑選珠寶的貴婦真不少,有幾個他認得,其中一位姓謝的婦人,還參加過去年年底孔家舉辦的聖誕節party,她今天帶了女兒一起來,看見孔禮明還跟他打招呼,孔禮明也回婦人一個微笑,讚美她女兒長得可愛。

  「二少爺,這邊請。」珠寶店的經理催促孔禮明跟他進入貴賓室。

  孔禮明跟婦人點頭致意,而後跟隨店經理進入貴賓室,隨即有女店員端茶跟著進來。

  「二少爺,因為您要求要三克拉的粉紅鑽,這麼短的時間內很難找到漂亮的,我們盡全力調貨,也只找到這枚戒指,不知道您滿不滿意?」

  孔禮明才剛坐上沙發,店經理隨即將放置在絲絨托盤上的鑽戒,呈給孔禮明鑑賞,旁邊還放著一個白色鑲金邊的盒子,整體來說搭配得十分優雅。

  孔禮明拿起戒指仔細看了一下,鑽石色澤優美,切工細緻,雖然達不到頂級,但相去不遠,勉強過關。

  「還算滿意。」孔禮明將信用卡交給店經理,店經理愣了一下,不確定地問孔禮明。

  「您現在就要結帳嗎?」店經理滿臉疑問。

  「現在就結帳。」他知道家裡的人都是先記帳,到了一定時間,再由珠寶店派人到孔家取款。但他不想這麼做,一來他已經獨立,二來也不想讓曾莎莉抓到把柄,多增添話題。

  「是,那麼我立刻為您結帳。」店經理起身向孔禮明致意之後,到前面去幫孔禮明結帳,留下他一個人留在貴賓室品茗。

  紅茶香味四溢,孔禮明一邊喝茶,一邊欣賞手中的戒指,幻想當巴檻濃看到這枚戒指時,臉上會是什麼表情?

  他想了半天,實在想像不到。都說女人心,海底針,他喜歡的女人心思單純,卻更難捉摸。

  一般女人會感動的事,她不會感動,一般女人覺得無聊的事,她卻多愁易感,她的多變時常讓他手忙腳亂,進退兩難。

  他將戒指放進珠寶盒合上蓋子,放入西裝口袋,等店經理結完帳後把信用卡還給他。

  對了,還有發票,他差點忘了。

  他只要一想到那張九百九十九的發票,就忍不住發笑,多虧她聰明留下「定情之物」,否則他們也不會為了一張發票糾纏不清,最後甚至糾纏到床上去,成了親密愛人。

  想到這裡,孔禮明突然好想趕快見到巴檻濃,將她緊緊擁入懷裡。

  他思索著該怎麼開口向巴檻濃求婚,怕他突然求婚她會嚇著,不免開始煩惱起來。

  萬一她拒絕他的求婚,他該怎麼辦?那豈不是很糗,很下不了台?

  但她真的會拒絕他的求婚嗎?很有可能哦!她那麼難以捉摸,誰也弄不清她的想法。

  一直以來,孔禮明做任何事都十分篤定,唯獨無法掌握巴檻濃的情緒和思緒,為此而焦躁不安。

  奇怪,蔡經理怎麼這麼久還不回來,莫非是刷卡機壞掉?

  孔禮明收回散漫的思緒,將注意力集中在門口,才發現門下方的空隙閃爍著橘紅色的光亮,心中不由升起不好的預感。

  難道是──

  他起身衝到門口,用力打開門,迎面而來的是白色濃煙,嗆得他喉嚨發癢。

  「失火了,快逃!」

  濃煙四處瀰漫,火光燐燐,所有人都在跑。

  這熟悉的場景,讓孔禮明短暫失神,不敢相信自己再一次碰見火災。

  蹬蹬蹬蹬!

  四面八方傳來的腳步聲凌亂急促,每個人都忙著逃命,只有孔禮明的腳彷彿生根動也不動。

  他不是不想動,而是動不了。兩年多以前差點葬身火場的恐怖經歷,使他無法像正常人馬上做出反應,因此而顯得懦弱。

  禮明!

  耳邊傳來巴檻濃急切的呼喚,讓他如夢初醒,開始移動腳步。

  他不知道那是否是她的聲音,有可能只是他自己的幻聽。但他清楚知道,自己絕不能死,他還要向她求婚,他還沒有告訴她:他愛她。也許她會覺得他的愛來得太快,對他來說卻是已經沈澱了二十年的愛,他不能讓他的愛就此沈默,一定得親口告訴她才行。

  這一刻,巴檻濃是他力量的來源,是支持他活下去的動力。

  他冷靜下來尋找出口,在摸索的同時,後方傳來稚嫩的哭聲,他於是轉身,果然看見那個跟著母親一起來的小女孩。

  「嗚……媽媽,妳在哪裡?我好怕!」

  原來是小女孩跟母親走散了,火場到處都是煙霧,小女孩根本認不得出口,就算知道出口在哪裡,也不敢一個人衝出去。

  「小朋友,不要哭,叔叔帶妳出去。」小女孩徬徨無助的模樣,讓孔禮明想起童年時的自己,因此想都不想彎腰摸她的頭,保證他一定帶她出去。

  小女孩乖巧的點頭,孔禮明馬上用手捂住小女孩的鼻子和嘴巴,怕她會吸入太多一氧化碳。

  他張大眼睛尋找出口,但不順利。比起席斯西餐廳,珠寶店的面積只有它的一半,因此火燒的速度更快,眼看著他們就要被大火吞沒。

  完了!

  在千鈞一髮之際,他終於看見那抹救命的光亮,知道那是出口。

  因為他的手都用來保護小女孩避免她吸入濃煙,自己反而被濃煙嗆傷,這會兒已經因為吸入過多一氧化碳,站都站不穩。

  不妙,再拖下去,恐怕他們兩個都要葬身火場。

  他當機立斷鬆開手,蹲下來對小女孩說:「妳看到那道光了沒有?」

  小女孩點頭。

  「很好,妳朝著那道光直直跑過去,不要回頭。」他說。

  「叔叔,你怎麼辦?」小女孩慌張地看著孔禮明,他的嘴唇白得好可怕,好像隨時會倒下來。

  「叔叔走不動了,妳自己逃。」他最後一次摸小女孩的頭,勉強微笑。

  「叔叔……」

  「快跑!」孔禮明大吼。

  「對不起,叔叔!」小女孩邊哭邊跑,最後消失在光亮處。

  這樣……就行了吧!

  孔禮明體力盡失當場倒下,意識開始變得模糊不清。

  看樣子,他是來不及跟巴檻濃求婚,也無法親口對她說:他愛她。

  多麼諷刺,歷史竟然重演,這一次,他真的要葬身火場……

  孔禮明閉上眼睛,隨意識墜入黑暗。

  另一方面小女孩順利逃出火場,小女孩的母親焦急在外等待,看見小女孩順利脫困,高興得都哭了。

  「還有人困在火場嗎?」巴檻濃一接獲通知,馬上和楊虎城搭乘消防車抵達現場,接水的工作已經由菜鳥接手,她現在主要是做些清理調查的工作。

  「還有一個叔叔在裡面。」小女孩哭著指火場,急得不得了。「是那個叔叔救我的,他說走不動,叫我自己逃!」

  「是跟我們打招呼那個叔叔嗎?」小女孩母親焦急看向火場,大家都逃出來了,唯獨不見孔禮明。

  「就是那個叔叔。」小女孩哭個不停。

  「小朋友,妳說還有人困在裡面嗎?」楊虎城聞訊趕到小女孩身邊,做最後確認。

  小女孩母親這才認出在楊虎城身邊的巴檻濃,趕緊抓住她的手,緊張說道:「孔家的二少爺在裡面!」

  「什麼?」巴檻濃沒聽清楚,一臉茫然。

  「孔禮明困在火場裡面,快去救他!」婦人大叫。

  巴檻濃第一時間沒有反應,等她反應過來,楊虎城已經準備衝進去救人。

  「等一下,我跟你進去!」禮明竟然在裡面,怎麼會?

  「不行,太危險了!」楊虎城否決。「妳還是待在外面支援——」

  「我一定要去!」巴檻濃堅持非進火場不可,她的愛人就在裡面,她怎麼能只是待在外面乾著急?

  「……好吧,我們衝進去!」楊虎城不愧是分隊第一勇,救人一馬當先。

  巴檻濃點點頭,跟楊虎城衝進火場,因為現場的裝潢皆是易燃物品,火勢一發不可收拾,濃煙嚴重影響他們的視線,他們找了好一會兒,才找到孔禮明。

  楊虎城二話不說,將孔禮明扛在肩上轉身跑出火場,巴檻濃跟著跑,心中想的是孔禮明千萬不能死,否則她也活不下去。

  孔禮明總算是平安脫困,但他吸入太多一氧化碳失去意識,如果不喚醒他會很危險,而且必要時得做人工呼吸。

  楊虎城本來是想幫孔禮明做CPR的,但被巴檻濃推開。

  「我來!」她一定要親手救活他,非救活他不可,否則她這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。

  「禮明!」她拍打他的臉頰,所有急救的標準程序都拋在腦後,只想趕快叫醒他。

  「禮明,醒醒!」她差點把他的臉打凹。「你快醒過來!」

  她急切地呼喚孔禮明,不許他拋棄她離開人間,她還沒跟他道歉,還沒跟他說對不起。最重要的是,她還沒告訴他:她愛他,他若真的有什麼三長兩短,她會遺憾一輩子。

  恍惚中,孔禮明似乎聽見一道熟悉的聲音。

  先生,醒醒!

  那清脆的聲音,又在他的耳邊迴響,再一次將他從鬼門關前救回來。

  他奮力睜開眼睛尋找那個小夥子,想跟他說他們又見面了,謝謝他再一次拯救他的性命。

  「禮明!」

  然而,在他眼前晃動的,卻是巴檻濃那張沾著黑煙的小臉,她哭得梨花帶雨,比什麼時候都來得美麗。

  「……是妳。」原來兩年半以前,救他的人是她,他總算找到她了。

  「什麼?」巴檻濃愣住,以為他吸入太多濃煙神智不清,胡言亂語。

  「兩年半以前救我的人就是妳,難怪我一直找不到我的救命恩人,原來他不是年輕小夥子,是一個妙齡少女。」他虛笑了笑,笑容雖然虛弱,眼睛卻比什麼時候都還要清澈。

  看著他琥珀色的瞳孔,巴檻濃這才回想起,她曾經在火場看過一雙一模一樣的眼睛,那是她第一天報到發生的事。當時她違背上級命令,衝進火場救了一個男人,當時那場火比今天的火還要大,兩個人的臉都被黑煙燻得烏漆抹黑,都沒看清楚對方的臉,當然也不知道對方的身分。

  「你是……」她不敢置信地望著孔禮明,無法相信,那個男人就是他。

  「妳竟然救了我兩次——不,是三次命。」小時候她拯救他的心靈,長大以後救他的性命,他何德何能,身邊有她相伴。

  「禮明……」她雖聽不懂他說什麼,但她很高興自己能夠救他。

  「我愛妳,檻濃。」他伸手撫摸她的臉頰,差點就見不到她。「我好怕自己無法親口對妳說出這句話。」

  「我也愛你,禮明。」他怎麼老是愛搶她的台詞?「我也好怕自己無法親口告訴你,我愛你。」

  「抱歉打斷你們感人的相聚時刻。」楊虎城超殺風景,這時候冒出頭充當糾察隊。

  「我建議你趕快上救護車,全車的人都在等你。」楊虎城用大拇指比向身後。

  孔禮明和巴檻濃這才發現包括司機和醫護人員都在等他,他們想說體己話,可能得等一等了。

  「是你把我扛出火場的?」孔禮明依稀記得被楊虎城扛在肩上的感覺,搖得他想吐。

  「你說呢?」楊虎城挑眉反問。

  「難怪這麼粗魯。」面對情敵,孔禮明不假辭色,就算對方救了他的命也一樣。

  楊虎城的反應是跳上消防車,用力甩動輸水帶。

  他的工作就是滅火救人,即使他救的是一個傲慢的混帳,也只能咬牙自認倒楣。

  醫護人員將孔禮明抬上車,關上門,救護車的鳴笛聲緊跟著響起。

  依歐~~依歐~~

  「巴檻濃,水不夠用,快跟附近鄰居調水借用!」

  「是,隊長!」

  屬於消防員的故事才剛開始上演,結局保證精彩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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fatbibis 發表於 2021-3-16 09:09 PM


尾聲

  美好的星期日,就看巴李白手拿關刀守在巴家大門,等待兩個女兒帶男朋友回來,準備給兩個女婿好看。

  樊謁倫不必說,屢戰屢敗。好不容易背完唐詩三百首,隔一段時間他又忘光光,根本無心學習。

  倒是小女兒的男朋友比較值得期待,據說他做事認真,待人接物毫不馬虎,頗有他的影子。

  他等了一陣子,兩個女兒終於出現在巷口,身邊的男朋友高大英挺,任誰是她們的父母都會覺得驕傲。

  巴李白當然很高興兩個女兒都能找到歸宿,特別是巴檻濃,最讓他心疼。因為她童年時曾遭受到刺激,不但失憶,而且有段時間無法言語。

  也因此,他偏愛她一些,但這並不代表他就不愛巴裳容,他對兩姊妹的愛是一樣的,當然,對他們的另一半要求也一樣嚴格。

  孔禮明和巴檻濃比樊謁倫和巴裳容早一步抵達巴家門口,也早一步接受考驗。

  「給我背出一首李白的詩來。」巴李白連考題都出得一模一樣,同樣以李白的詩為開頭。

  「沒問題。」孔禮明充滿自信的答道。

  巴李白原本以為他會柿子撿軟的吃,背〈靜夜思〉,沒想到孔禮明挑了一首難度較高的〈宣州謝朓樓餞別校書叔雲〉,而且還背得十分流利,讓巴李白頻頻點頭。

  「……抽刀斷水水更流,舉杯消愁愁更愁,人生在世不稱意,明朝散髮弄扁舟。」

  「很好,過關!」孔禮明詩還沒完全唸完,巴李白就拍大腿放行,看得樊謁倫嚴重吃味。

  「他怎麼才考一首而已?」不公平、不公平、不公平!「我一連考了好幾次,才進得了大門。」

  「誰叫你不用功,還有臉怪人家?」巴裳容嘔死了,交了個沒用的男朋友,害她在家人、上司面前丟臉。

  「你把〈清平調〉背出來看看,我就不信你背得出來!」樊謁倫挑戰孔禮明的實力,結果慘敗。

  孔禮明不僅背出整首的清平調,還連李白當時在朝廷受重用,風光一時的處境都點出來,讓樊謁倫啞口無言。

  「你太優秀了!」巴李白對孔禮明超滿意。「長相好,人品好,學識好,生下來就是要當我巴李白的女婿。」

  嗯嗯嗯,檻濃很有眼光,不錯。

  「伯父,那我呢?」他也是很努力啊,只是結果不盡人意。

  樊謁倫一臉憤憤不平。

  「裳容,妳的男朋友妳自己看著辦,我不管了!」巴李白抓著孔禮明的手,急切的將他帶進屋子,樊謁倫從頭到尾就只能當空氣無足輕重。

  「伯父——」

  砰!

  巴李白當面賞樊謁倫一頓閉門羹,完全不給他面子。

  「走吧,我帶你去一個好地方。」託他的福,她又要從頭唸起,重溫學生時代的惡夢。

  「什麼好地方?」樊謁倫驚恐地看著巴裳容,有種不好的預感。

  「還能去哪裡?」巴裳容斜眼睨他。「當然是圖書館!」

  媽媽咪亞!

  同樣都是巴家女婿,怎麼待遇差這麼多?

  這就是不愛讀書的下場,切記切記!

  ──全書完

  編註:有關巴裳容和樊謁倫逗趣又無厘頭的愛情故事,請看花蝶1496《愛在曼谷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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